牢房裡很濕冷,蔡元祯不知不覺便睡着了。
她夢到了他們初到上京的第一個除夕夜時的場景,漫天潔白的雪花……侯府院子裡殷紅的梅花和嶙峋的假山……他們一同在院子裡玩雪,那個時候笑得多開心呀......
蔡元祯一回頭,仿佛就能看見身披墨色大氅的江煜笑臉盈盈地走向她,眼底是一片溫柔,然後将她凍得冰涼的手攏在手心呵氣,眼神中半是憐愛,半是寵溺。
從前的場景實在是太過美好,夢境也太過真實,蔡元祯仿佛真的感覺到江煜為自己披上了披風,上面還有獨屬于他的氣息和體溫。
她緩緩睜開了眼,發現有人在極近的地方看自己,和他的眼神對視上,整個人立馬就像是跌入了漫天璀璨的星河,沉溺其中。
看着江煜,一時間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江煜輕輕歎息着伸出手,為她整理好鬓邊的碎發,半是憐惜半是責怪道:“我不過是離開上京忙了幾天,你怎麼就把自己送到大牢裡來了?”
頃刻間,蔡元祯的眼淚奪眶而出。
她以為自己已經夠堅強了,哪怕是被黥刑的時候都沒有掉一滴眼淚,可如今又有無比熟悉的人關心自己,蔡元祯再也忍不住了。
“好了好了。”江煜捧着蔡元祯的臉,用手撫去她在臉頰上滑落的眼淚,“我都知道了,隻不過以後不要再做這種傻事了。”
蔡元祯凝視着他,想說的話都哽在了喉嚨裡,最終隻能點點頭。
江煜,怕是沒有以後了……
看着江煜低垂着睫毛,眉目間柔情似水,蔡元祯隻覺得自己有些恍惚,仿佛又看到從前在東洲府的那個江家大少爺,永遠溫柔、明媚。
蔡元祯鬼使神差地攬過他的脖子,壓得他低頭,然後将自己的唇貼上了他的,隻是蜻蜓點水一般,親吻了一下。
他的全身都很溫暖,嘴唇也是,暖暖的感覺在蔡元祯唇上蔓延開。
江煜身形一滞,原本溫柔的眼神開始流轉起眼波,他俯身上前,再次吻上了蔡元祯的唇。
他一隻手攬過蔡元祯的後頸,一隻手抱着她的腰,吻得溫柔又纏綿。
蔡元祯看着他吻自己的時候睫毛半攏輕顫如蝶翼,隻覺得自己已經完全淪陷了,沉浸在了他的親吻之中,一直到他放開自己許久,也仍舊還在心悸和眩暈中未曾清醒。
江煜悉心地為她系好披在她身上的披風,然後說:“這幾日先委屈你在這待着,牢獄裡我都打點好了,不會虧待你的。”
蔡元祯臉頰發燙,嬌羞地點了點頭。
陛下聖旨已下,她可是要替“父”受過被斬首示衆的,雖說蔡元祯知道如今的江侯手眼通天,可無論如何也左右不了已經下了的聖旨吧?
蔡元祯心裡并沒有抱多大的希望,反正她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橫豎不過是一死。
等江煜離開之後,獄卒很快就領人來将蔡元祯所處的牢房裝扮一新,不僅擡了黃花梨透雕睿獸架子床進來,還布置了放滿胭脂水粉的梳妝台。
角落還擺了個桌案,上面陳列着整齊的文房四寶,旁邊放置了一個落地式燭台,上面的蠟燭全部都是嶄新的。
甚至,他們還在灰白的牆上挂上了價值不菲的水墨畫,牆角放了個汝窯青雲瓷器。
最後,他們在牢房中間擡了個八仙桌進來,跟着的人端了新鮮精美的果品。
蔡元祯目瞪口呆地看着她所在的牢房被布置成了“離譜”的樣子,可領頭的獄卒還滿臉堆笑地表示:“條件有限,暫時隻能這樣了,蔡大人若是還有什麼不滿的,盡管和我說,我立馬就改。”
蔡元祯連忙擺手說:“沒有沒有,這樣已經很好了。”
獄卒谄媚地笑道:“那便好,小的就不打擾蔡大人休息了,您輕便吧。”
蔡元祯讪笑着點點頭,隻覺得有些尴尬。
等他們走後,蔡元祯環顧了一圈四周,雖然覺得有些離譜,而且這些東西和這裡顯得十分格格不入,不過她也沒有必要拒絕江煜的這一份好意。
反正她也時日無多了,有福就享!何必沒苦硬吃!
想開了之後,蔡元祯直接拿起桌案上一個紅彤彤的果子塞進了嘴裡,一身輕松地躺到了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