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流光到底是忍住了。
不能打,不能打,他反複在心底冷靜地告誡自己。
這次的任務是降低憤怒值。
不是耍人玩。
玉流光好容易控制住被強壓着親吻的脾氣,将手貼在榮宣的臉上,他記性好,做再多任務也記得發生的事,最多回憶個一會兒也就都想起來了,撫上去時,他想起自己昨晚是扇過的。
也是這一面。
他睜着有些濕的眼睛,看見上面的指印已經消了。
病久了,連扇人都沒多少力氣。
“隻是想到一些事。”玉流光聲音放輕,對上榮宣漆黑的眼睛,在裡面看到自己的病容,“聽說人在死的時候腦子裡會有走馬燈,會回想自己的一生。”
榮宣一言不發。
“我很後悔,對很多事情都後悔,這些年來,我好像看不清自己究竟想要什麼。”
他說後悔,可那張漂亮到有些疏離的面容卻不帶愧色,榮宣沒有注意,他垂着眼睛,怔然地看着玉流光一開一合的唇。
“以後我不會對你動手了。”玉流光單方面表示要翻篇,“以前對不起。”
榮宣漆黑的眼瞳從他唇上劃到玻璃珠似的眼睛上,他其實不太信,當初玉流光騙了他很多事情,他嘴裡的真話,假話,隻有在床上被弄到眼尾濕紅崩潰才會吐露一點。
可玉流光此刻說得那麼情真意切。
他甚至沒有閃躲眼睛,而是咬字清晰,眼帶柔色地望着他,恍惚間給人一種,他在注視錯過的深愛之人的錯覺。
或許人瀕臨死亡,确實會看通很多事情。榮宣不願意再往下深想,他“嗯”了一聲,翻身松開玉流光,然後道:“你别道歉。我聽不得你說這幾個字。”
“……”
玉流光一卡。
要說什麼都忘了。
好半晌他才接上道:“我知道你心裡不信。”
說完這句,喉嚨湧上來一點癢意,他頓時蹙着羸弱的眉,用手背捂着嘴側頭咳嗽,榮宣立刻起身,看見他咳得瘦弱的身軀都在顫動,臉和頸子都紅了一片。
“呼吸機。”榮宣動作迅速地給他戴上,随後将人塞進被窩,把醫生叫來,“等你病情穩定,我們再好好聊聊。”
他看着玉流光濕潤的眼,滾動喉結道:“我信你,睡吧。”
玉流光忍着咳嗽,低低地喘息。
身體實在太差了。
他停了将近有六天的藥,往後恐怕更難過。
早知道還會殺回馬槍,就不折騰自己了。
他閉上眼,淡粉的唇緊緊抿着。
*
在醫院住的第三天,玉流光沒忍住向榮宣提起出院的事。他是慢性病,當年還小的時候家裡大人粗心讓他着了寒,自那以後就是藥罐子了,無法根治,隻能靠藥物緩解。
所以對玉流光而言,在家裡養病還是在醫院養病,唯一的區别隻在于裝修方面,他不喜歡醫院病房的裝潢,看起來壓抑。
況且醫院就在榮家莊園隔壁,不遠,住病房還不如住别墅裡。
面對青年的請求,榮宣翻看公司資料的動作頓住,他将公事都搬到病房來了,展了張桌在窗戶位置,上面一沓沓都是前幾日積累下來的文件,甚至不願意到休息室辦公,就是怕玉流光半夜不舒服沒人知道。
他甚至不放心醫護。
“我已經好了。”玉流光看榮宣不講話,于是便起身穿起毛拖鞋,走到他面前張開手,“站着不暈,也不會沒力。”
他放下手,長睫低垂,“在病房我心情不好,心情對病人也很重要的。”
榮宣合上資料,拿起自己搭在一側的西裝外套,搭在青年身上。
他實在纖細。
分明身形高挑,可卻羸弱得像是一陣風都能吹散,身上那件扣住最上面一顆扣子的襯衫松松垮垮,有時候躺着轉身,肩頸的衣服都會順着滑落,露出雪白的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