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氣了?
這是段汀的第一反應。
——他對玉流光的情緒變化太敏感了,當初就談那兩周,每次玉流光抱着胸不理他,或者是突然安靜地坐在那一動不動,他都覺得心裡像憋了一股氣,甚至有種惴惴不安喘不上氣的感覺。
生生讓一個被人捧着,被人看臉色行事的大少爺也養成了看他臉色行事的習慣。
段汀那時候見不得他不高興。
現在就不一樣了。
現在他已經能很好地控制自己的心,不會放任這顆心髒犯賤地飄到另一人眼前去。
段汀緊着唇角,盤在方向盤上的手收緊,目光下滑,落到青年的頸間。
雪白細膩的肌膚上,淡青色血管脆弱得隐約可見。
除此之外,沒有多餘的可疑痕迹。
他又去看他的側臉。
烏黑發絲沾着潮濕,一星半點的發絲貼在冷白的臉側,透出一種糜麗的恹色來。
他的眼睫和下颌處還沾着沒擦幹淨的水珠,應該是剛洗完臉,一身水汽,連單薄的衣角都顯得一絲不苟。
沒有半點暧昧過的樣子。
…倒是誤會他了。
段汀生硬地收回視線,從車的抽屜裡翻出一隻存有錄音的優盤。
他想将優盤硬氣地扔在玉流光懷裡,然後再甩出幾句威脅的話。
可他的動作卻死死卡在了第一步。
…下不去手。
惱怒停頓的那兩個瞬息,段汀呼吸裡忽然飄來一股清淡的幽香,接着映入瞳孔的是青年俯身而來的單薄内襯,他的鼻頭毫無預兆地貼在上面,嗅到了貼膚的暧香,可僅僅隻有一瞬,那白色内襯又随主人調整姿勢直起身軀離開。
他蓦然攥緊手中的優盤,垂眼看見自己的黑色西裝褲被一隻玉色手心撐在下面。
而車座之間,是青年單曲起的右腿,膝蓋抵在上面,繃直的褲子勒出那線條漂亮的腿。
段汀的衣領忽而被人拽住了。
力道迫使他擡頭。
做什麼?
他做什麼?
無盡的疑問和無法言說的情緒占據段汀混雜的思緒,順着湧動的空氣散開到他呼吸中的,還有一股淺淺的,裹着層冰涼氣息的白玉蘭香。
像是從青年那黑長直的發尖飄來的,捋過他的臉,隻留下一片帶着癢的涼意。
玉流光輕垂着頭。
段汀看見他靠近了自己,那剛沾過水的唇染着不算豔的潮紅,随着他每一點的靠近,段汀越是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還有那簡直忽略不開的長發,像狐狸尾巴一樣飄在他的臉側,飄得人心浮氣躁。
他嗅着熟悉的氣息,混亂不堪地心想,玉流光可能是要和他接吻了。
是怕了那份錄音嗎?可如果是這樣,為什麼當時在病房看到他還不收斂,還當着他的面,主動靠近給榮宣親?
他要趁機提點什麼要求嗎?
比如,要求他和這些人斷掉。
可這樣會不會顯得他還愛,還想藕斷絲連?
那樣豈不是會被玉流光捏在手心裡,永遠無法翻身。
段汀目光漆黑,幾乎陷在一種瘋狂的拉扯裡。
他想不出下一步,他根本奈何不了玉流光,連把優盤砸在他懷裡都不敢。
額頭青筋跳動幾下,段汀黑漆漆的眼睛虛焦地垂落。
他看着那近在咫尺的淡紅色的唇,想着那天對方是怎麼摟着榮宣的脖子主動擡頭遞過去的,又是怎麼半露着一截濕軟的舌尖給人親。
車内溫度漸漸騰升。
段汀陡然伸手,锢住青年纖細的腰身,赤紅着眼去吻那遲遲不落下來的唇。
他呼吸緊促了些,第一下沒吻到,隻吻到了青年偏開的側臉。
他尚不覺得不對,還追着那柔軟的唇肉,赤紅眼底的渴求之色幾乎藏都藏不住。
然而這次又被青年躲開。
他被拽着衣領,看向青年居高臨下注視自己的狐狸眼。
馨香逼近,青年糜麗的面容又靠近了他,那柔軟的唇遊離在他近在咫尺的位置,清淺的呼吸勾得段汀腦袋快炸了,他掙紮了兩下,忍無可忍地擡手按在青年後頸處,去親他的嘴唇。
青年像是輕嗤了下,再次偏開頭。
段汀吻了個空,無意間看清他垂下的眼睛,狂亂的思緒終于在此刻,蓦然灌入一陣冰冷。
他死死盯着玉流光。
玉流光舔了舔唇瓣,垂眼松開段汀的衣領,動作堪稱貼心地在他領子處捋了捋,将被自己弄皺的領子捋平。
随後,他俯身輕描淡寫地吻了下段汀的唇。
——就像打個巴掌,再給顆甜棗。
這個吻隻短暫地止住段汀瘋狂蔓延的情緒。
僅僅隻有一秒,他就惱怒地将目光鎖定在這人糜麗的面容上,咬牙吐出三個字:“玉、流、光!”
什麼接吻,什麼怕錄音,通通子虛烏有。
玉流光就是故意的。
看着他像條狗一樣追着他的唇走,為他着迷為他失去理智,親了三次都沒親上。
他止住那一刻,擡起的眼睛,從青年居高臨下的狐狸眼中看到的是捉弄意味的倨傲。
侮辱……惱羞成怒……自尊心受挫,還夾雜着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爽緊緊攥住了段汀的大腦,段汀忍不住拽住玉流光的手,将他整個人拉向自己,去親他的唇。
玉流光當然沒讓他得逞。
他用手掐在段汀脖頸上,垂眼看着對方猩紅的眼,彎腰将唇停在咫尺位置,“很生氣?”
“你不就是想要這樣嗎?”
段汀滾動喉結。
脖頸上的手很冷,冷得他大腦異常清晰。
什麼就是想要這樣。
他是想親他,可絕對不想被當狗一樣耍,咬三次骨頭都咬不到。
段汀擡手抓住玉流光手腕,手背上的青筋明顯起伏,聲音是擠出來的:“你真的不怕我把錄音發給他們?”
玉流光眯眼看他一會兒,沒有回答,隻是用力掙脫開這隻手,回到了副駕駛位坐好。
忽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