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藏生才自客棧醒來不久,墨發随手綁着,被風吹得散了幾縷,一身素衣,雙唇卻艷若塗朱,發亦是漆黑如檀,旁人看着隻覺他姿質秾豔,一生難見。
這十二人來之前隻知自己要侍奉府上的少爺,卻不想這少爺是這般舉世無雙的人物,有直勾勾盯着瞧的,也有避開視線不敢多看的。
一名白衫青年率先破開了人群,他是這些人當中長相最柔美的,出身勾欄,身體也被養得頗有本錢,眼波柔柔飄向江藏生,答道:“少爺,奴才們是老爺派來伺候您的。”
江藏生蹙眉,看這十二人不成規矩,也不似尋常奴仆,又想起他爹為他尋了一屋貌美的男子,“我不需要你們伺候。”他四下看了看,“我院子裡的那些人呢?”
這些人才來府上沒多久,也答不上來,隻面面相窺。
一名身形高大些的黑衣男子低着頭上前,“奴才聽管家說,之前伺候的人怠忽職守,未能看住少爺,已被老爺發落出府了。”
見江藏生擰眉,一名圓臉的青衣少年忙道:“奴才們已備好熱水,請少爺與各位仙君沐浴更衣,洗洗風塵,再去正堂用膳。”
還有客人在,江藏生也不好再多說什麼。
那些男子又分别領着他們去沐浴,江藏生的院裡挖了浴池,他習慣了從前規規矩矩的小厮丫鬟伺候,這兩名暗送秋波的男子實在令他消受不起,被他趕出了浴堂。
能拜入太清峰這樣的大宗門修行,姜雲斂幾人的家世自然也是不凡,卻都不習慣被這些男子伺候,進去多少人,如今出來也是多少人。
他們具都是江老爺從各地買來伺候江藏生的,管家囑咐了些府邸的規矩,就直接送到院裡來了。有六人是從前經受過調教的清倌,自然也學過如何伺候人。
另外六名身形高大些的男子,則是簽了賣身契,會些武藝的護院,相貌挑的好,卻隻會些粗活,必要時能護衛江藏生一二。
兩方人相互鄙夷,如今都被趕了出來,互相甩了臉色就散了開。
隻有那不安分的,又偷偷折返了回來,悄聲去了江藏生所在的浴堂。
姜雲斂沐浴完,換了身月白色長衫,頭發叫他用術法烘幹,綁在了身後,這副裝扮,令他疏冷的眉眼都柔和了幾分。
江藏生還沒出來,他先找到了柳霁,将身上的玉璧遞了過去。
——他方才洗澡之時,發現了這其中的異像,銀彎的事,如今也就他二人知曉實情。
玉璧當中封存了銀彎的真身,肉眼隻能瞧見黑紅兩縷濁氣,黑色的是死氣,紅色的則是生氣,如今那黑色卻淡了許多。
死氣衰弱,生氣勃發。
姜雲斂體内銀彎的神魂,隻上午見到江藏生後有過波動,其餘時候都安分得很,萬不能一日之間造成這番異像。
柳霁摩挲着那塊玉璧,“師兄,你可是放了其他妖邪進去。”
赤蛇一族能靠吞噬汲取力量,獲得生機。銀彎是妖,卻會巫門道士的術法——裁紙成人,他這本事不用猜就知道從何而來。
姜雲斂眉宇微蹙,“未曾。”
柳霁聞言,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姜雲斂的神情倒是平靜許多,“今後我若有什麼異常,你盡管朝我動手便是。”
他雖修為甚高,習得一身精妙的劍術,柳霁卻是最了解他死穴的人。
柳霁張口還欲說什麼,院裡忽而響起一陣喧鬧之聲。
江藏生赤着腳,衣衫不整地快步走出了浴堂,身後一名渾身濕淋淋的白衫男子追着他跑了出來。
“少爺——”
他方才洗到一半,肩膀上突然按住了一雙手,這才驚覺屋子裡進了個人。他臉色難看地叫這人滾,不想這人是個膽大的,佯作摔倒,摔進了他的浴池,又向他貼過來……
才有了眼下的一幕。
院裡的人都聞聲趕了出來。
江藏生頭發濕漉漉的,身上匆忙披上的外衫浸出了一片深色,透出了下面細緻雪白的肌膚,那些人瞧見了,眼神一時也不知該如何自處。
江藏生聲音冰冷,“把他拖出去,杖責二十……養好傷就趕出府邸。”
他自認還算仁慈,那名追出來的白衫男子聞言卻花容失色,跪在地上一個勁地磕頭,“少爺恕罪!少爺恕罪!是奴才鬼迷心竅!求少爺繞了奴才!”
這名男子出身勾欄,身體都叫秘藥毀了,除了伺候人也沒别的本事,出去了還不知如何生存。
江藏生是真動了怒,尤其是想到這人瞧見了他身上胡三郎留下的痕迹,就牽着他的手,強迫他去碰他那沉甸甸的資本……
他的手現在都一陣發麻,他從未罰過人,這遭實在是氣狠了,也顧不上那麼多了。
院裡的人還愣在原地,眼神直勾勾地盯着他,眼底有怪異的情緒悄然流動。
江藏生什麼樣的場面沒見過,端起架子來也是唬人得很,他冷笑一聲,左右睨了一眼,“你們看着我做什麼?要聯合起來造反不成。”
院裡人這才有所動作。
姜雲斂、柳霁兩人趕來時,就看一名男子被拖了出去,嘴裡發出陣陣求饒之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