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一早,天色擦亮,侯府出殡長隊早已等候在侯府門前,浩大的陣勢惹來不少百姓,甯願起早也要過來圍觀。
靜香院,程慕思幾乎一夜未睡,程香進門瞧見程慕思雙眼滿是疲憊。
“送殡的隊伍已經在外候着了,咱們也該收拾一下出去了。”
程慕思換好衣服,坐在梳妝台前看着鏡中眼底烏黑的自己,拿起粉盒在眼下塗了塗,隻是不管怎麼塗抹眼底的烏青仍能看得見。
“依奴婢看遮蓋不住也挺好的,若是讓人瞧見定以為你是因為侯爺離世傷心難過造成的,哎,真奇怪,這孝服我特意讓人做的大些,怎麼穿身上還是這麼緊。”
程香将孝服穿在外面,整個肚子勒的緊繃繃的,程慕思透過鏡子見程香費力的系着衣服上的帶子,回頭問道,“你穿的是我的吧,看看旁邊那件。”
程香愣了下地拎起另外一件一瞧,這孝服比自己身上的孝服整整大了一圈,脫掉身上孝服尴尬的笑了笑,“真穿錯了,我就說嘛,我就是在胖也不能一夜之間胖這麼多。”
程慕思不想理她,起身走到程香跟前拿起孝服套在自己纖細的腰身上,程香看了看程慕思的腰身,又低頭看了看自己的,不僅感歎道,“明明咱倆吃的是一樣的,怎麼我就這麼胖。”
程慕思白了程香一眼,“飯菜确實是一樣,不過半碗和兩碗還是有差别的……。”
“笃笃笃。”門外傳來敲門聲,小厮的聲音從外面響起。
“夫人,蔡管事讓小的告訴您,時辰快到了,夫人可以準備出發了。”
屋裡程慕思程香倆人對視一眼,程香出聲回道,“知道了,夫人馬上就出去。”
蔡管事派人通知她,說明一切已準備好。
程慕思穿戴整齊,孝帽戴在頭上,巴掌大的臉瞬間被遮擋一半,倆人走出主院,事先安排照應程慕思主仆的小厮在外候着,見到倆人直言道,“夫人的馬車在殡葬隊伍最後一個,夫人出門後直接進去就好,小的會一直守在馬車左右,夫人有事盡管吩咐。”
“勞煩小哥,不知怎麼稱呼?”
“小的,吳江,姑娘喚我一聲小江就好。”
小江領頭程慕思倆人跟在身後,出了住了三年之久的靜香院走上遊廊,老侯爺出殡乃是府中大事,來來往往忙碌的下人完全分不出心神去關注旁邊的人,程慕思穿着孝服帶着孝帽,将臉蓋住大半根本沒人認出她是誰。
迎面撞上來人,小江身子一側恭敬的行禮,程慕思随着小江舉動站在一旁頭微微下垂幾分。
當一高大的身形帶着陌生壓迫感從眼前走過,程慕思不禁擡頭看了一眼,這府中的人她不能說全都見過面,但氣質出挑的沒有幾個,就那幾房公子也沒有誰能帶給她這種感覺。
看着對方的背影,後背顯出兩道血痕,程慕思心裡思量這人莫不是那位素未謀面的世子,就他受了鞭刑,下一刻對方走到南苑進了去,還真是,之前從下人嘴裡聽到這位世子長相俊美,比年輕時的侯爺還要英俊,就是脾氣比侯爺大了些,對方臉面她雖然沒看見,這壓人的氣勢确實比老侯爺強勢不少,還好今天她就離開這以後倆人也不會有所交集。
墨居。
徐祁脫掉身上的衣服,血迹侵濕身上的衣物後幹涸導緻衣服和皮肉站連在一起,蔡高誼看那傷口紅腫沒有半點消下去的意思伸手按了按,徐祁身體緊繃明顯疼的厲害,可這小子卻沒有表現出一點痛苦之色,昨天他給徐祁下藥也是一時賭氣,拿出上好的金瘡藥灑在傷口上,包紮好後将重新準備好孝服遞給徐祁。
徐祁雙眼帶有紅色血絲,将孝帽戴在頭上時,忽然感覺眼前一黑一個趔趄險些跌倒過去,好在一旁蔡高誼眼疾手快伸手扶了一下。
“世子。”
“怎麼了?”蔡管事從外進門,正好瞧見徐祁暈厥的模樣。
徐祁擺了擺手,用力站直身姿,唇瓣發白,說話聲音虛弱委頓,“我沒事。”
蔡高誼眼神暗了暗,“你後背有傷,又在靈堂前跪了一夜,身體怕是吃不消,我已經命人給你準備了湯藥一會兒喝下它,免得耽誤護送侯爺歸鄉。”蔡高誼面上語氣淡漠對徐祁毫無憐惜之意,其實内心無比後悔昨天自己沖動做的事。
“時辰到了,該啟程了。”蔡管事心疼徐祁,重要的事卻不能耽誤半分。
——
靈堂前,給老侯爺燒了最後三炷香,随即門口傳出起靈的叫喊聲。
徐祁穿着麻衣頭帶孝布跟随棺椁出堂,出現在衆人面前,看見消失三年的侯府世子指指點點,徐祁面無表情站在棺椁前,黑先生一聲起,衆人齊聲哀嚎。
棺椁放在靈車上之後,前置一個喪盆徐祁上前将喪盆取下在棺椁前摔碎,喇叭聲響起,徐祁為首侯府衆親友哭喪的跟在身後,浩蕩的隊伍緩慢前行。
随着哀樂奏起,馬車緩緩而動,程慕思掀開馬車簾子一角,看着挂着侯府匾額最後一眼,此生她不會再回來了,在這裡發生的一切都留在侯府與她再無幹系。
——
老侯爺徐鴻博是兆陽人士,從京城到兆陽老家正常行走需半個月的路程,隊伍一路途經西郊,程慕思無意間撩開馬車簾子,正好視線落在她給那人置辦的宅子上面,雖然隻能看清房蓋一點也不耽誤那房子帶給她的熟悉感,真沒想到那日離開後她便再也無緣來到這。
程香見程慕思看着外面出神,探出頭看了一眼,瞧見那西郊的房子程香說道,“走之前奴婢去看過,元公子離開了,房子打掃後交給了房牙子,因為賣的匆忙遭房牙子惡意壓了價,這房子照買的時候虧了些銀子。”
程慕思将簾子放下,“虧就虧吧,賣了省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