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每個官方承認的宗教一樣，風神教也享有免稅賦免徭役免費住驿站的待遇。

雖然風神教做的事很重要，但朝廷有太多有意義的事要做，撥款是不可能撥款的。

當然，雖然不會撥款，但缺錢時，皇帝對宗教開刀，也不會落下風神教。

唯一特别的大概是，風神教隻會被抄沒田産，不像别的宗教，除了抄沒田産，還會強迫宗教人士還俗——倒不是手下留情，而是風神教的宗教成員數量控制極嚴，要是搞強迫還俗風神教就沒人了，因為國庫空虛而宗教有錢對宗教下手和把宗教完全滅了是兩回事。

當然，風神教對官方給予的優待也不怎麼在意，原因無它，免稅免徭役的待遇誰不想要？

官方發給宗教人士的度牒文書就沒幾個是落宗教人士手裡，真正的宗教人士九成半沒有度牒文書。

不過風神教也沒吃虧，每一份度牒都賣了好價錢，并且想辦法保留了免稅的待遇，免徭役倒是無所謂——燹朝建立前的亂世幹掉了四分之三的人口，新朝建立後為了盡快恢複人口，以及心疼女人懷孕辛苦，廢除了女人的徭役，當然，都沒有為國家服役的義務了，分田地時自然也沒份。

風神教是唯一要求成員性别的宗教:必須是女的。

免徭役對風神教沒意義，不及免稅的萬分之一。

宗教的收入大頭普遍為放貸與土地。

風神教隻對宗教内部的人無息放貸，對其它人不放貸。

圖南推測是因為風神教的神廟裡全是女的，大部分還是女童，而放貸想賺錢就隻能放高/利貸，很招人恨，因此自古以來敢于放貸賺錢者無一不是手持利刃，風神教當然也有自己的武裝，至少油水多的大神廟都有自己的武裝，但對于放貸需要的武力遠遠不夠。

雖然不放貸，但風神教的神廟占地，曆史上最牛的一座風神神廟做到了方圓百裡全是自己的地。

毫無疑問，圈地衆多還不繳稅的風神教在皇帝缺錢時一定會倒黴。

本着雞蛋不放在一個籃子的理念，風神教的産業結構裡除了土地還有商業。

風神教鼓勵經商，除了人口買賣，隻要能賺錢，什麼生意都做，在東洲有這樣一句話，太陽照耀的地方，不論你走到哪一座城市都能看到風神教的商鋪。

當然，以上仍舊不夠保險，皇帝砸宗教存錢罐不止對土地下手——盡管風神教通過将産業分散挂在每個宗教成員名下使得皇帝不能一網打盡，但皇帝鐵了心發橫财時，風神教的商業很難不受影響。

因此風神教還有其它保障，第一個是，宗教成員死後，不論有無子嗣，名下所有财産都是風神教的。

圖南好奇的問:“子女能接受？”

小玉回憶了下:“應該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但有遺囑，而且活到暮年的人會在退休養老前将自己名下所有産業交給風神教。”

圖南思考片刻，問:“那當事人要是不願意配合呢？”

小玉回答:“我從未聽聞有人不配合。”

圖南了然。“明白了，那要是子女還沒成年，當事人卻死了呢？沒有遺産？子女要如何生存？”

小玉答:“這我知道，風神教會收養她的子女，供其衣食與教育。”

“包括兒子？”

“包括兒子，隻是女兒若達到門檻，可以在年滿二十五歲後申請加入風神教，而兒子年滿二十五歲後不論才華如何都必須離開神廟自力更生。”

很風神教的做法，圖南感慨道:“汝子女吾養之，以及養老保障，無怪乎風神教綿延千載。”

小玉聞言點頭。“我阿母一直希望我長大後能加入風神教，這樣，我既不用依附男人，也不用擔心老無所依。就算我無子，甚至無女，隻要我每歲給風神教繳納養老錢，老了後便不用擔心衣食無着。”

雖然很神奇，但風神教提供養老服務——僅限于宗教成員。

隻要宗教成員每年繳納一筆養老錢給風神教，老了以後，風神教會每年供給其衣食用度。

養老錢分三個等級，對應養老待遇。

第一級，粗茶淡飯，不保證你吃得好，但保證你一定吃得飽，完全失去勞動力後會有專門的仆人（從神廟裡的女童中挑選）照顧生活。

第二級，一日三餐，每餐吃飽，每隔三五天吃一頓肉，完全失去勞動力後會有專門的仆人照顧生活。

第三級，一日三餐，頓頓有魚有肉，不論有無勞動力，都有個仆人照顧生活。

具體執行得如何圖南不太清楚，但考慮到風神教的曆史與小玉的神情，應該執行得很到位，不然早信用破産了。

再考慮到某些“孝道”現象，估計在東洲，人們相信風神教養老甚于養兒防老。

圖南思考片刻，問：“但就算這樣，應該也還是不夠的吧？畢竟風神教人口并不多，經商雖然利益更大，但成本也不低，同時，風險也高。”

小玉搖頭。“這我就不太清楚了。”

*

“該死的海國。”

從藜忍不住的大吼，抽瘋結束後繼續咬牙切齒的算賬。

神廟這些年兼并的土地基本讓該死的圖南沒收重新分配，沒了土地，神廟收益暴跌。

沒了土地自然就沒了自給的糧食，不僅糧食沒了，每年一兩個月的免費勞動力也沒了。

佃戶租地主的土地，代價自然不止收獲的糧食，這年頭佃戶與地主的人身依附關系雖然不像幾百年前的亂世那麼強，但也不弱，地主是能通過一些手段讓佃戶做一些長工短工的，當然，沒酬勞。

肯佃給你土地就是最大的仁慈，還想要酬勞，别得寸進尺。

當然，神廟好點，會管佃農一頓飯。

“坐吃山空。”

算好賬，從藜歎了口氣。

咚咚咚。

“從藜。”

“進來。”

“集會要開始了，你準備好了嗎？”門外的老妪推門而入，見從藜一副抽瘋模樣，不解：“怎麼了？”

從藜哭喪着臉道。“沒錢了，你說長白雲島怎麼沒幾座大墓呢？”

老妪答：“長白雲島并無大貴族，而海國那邊鼓勵火葬，錢不夠的話，找别的神廟接濟一二吧。”

從藜歎了口氣。“隻能這樣了，但這也不是長久之計，自從不給女人分地後，棄嬰越來越多，各地神廟的日子也不好過。”

養崽真的很花錢，幼崽太小了，骨頭裡榨油也榨不出多少油水，注定吃得比生産的多。

而等娃長大了，雖然有了勞動力，但按照風神教的規矩，若女嬰不能通過考核成為教徒，就得離開神廟自力更生，神廟根本回不了本。

老妪安慰道：“海國給女人分地，起碼我們這裡以後會好一些。”

從藜冷呵。“物質的改變很容易，已經紮根的思想的改變，難如登天，更别提最根本的問題，父人多。”

老妪無言以對。

一個母親頂天擁有十幾個子嗣，父卻不一樣，隻要父能通過坑蒙拐騙等任意手段弄到女人，他可以擁有成百上千名子嗣。

誰人多，誰的力量就強大，誰的力量更大，誰就能分配更多利益。

在這場軍備競賽中，女性注定是敗者。

此局無解，神也無解，至少目前無解。

“等待吧。”老妪道。“世界曾天翻地覆變成如今的模樣，誰能笃定未來就不會再來一次天翻地覆呢？”

“我知道，我們不是希望，我們隻是懷抱希望等待未來。”從藜合上賬冊，平複被錢搞得暴躁的心情。“走吧。”

裡聚之間有草市，神廟這麼好的場所自然也不會落下，同樣有廟市。

每月的餘日，廟市開門，全縣的鄉都會有人跑來神廟的廟市做生意，平時雖沒那麼熱鬧，但也有許多商販。

沒辦法，東雲島太窮，正兒八經人們信服的廟宇并不多，有什麼上香祈福拜神的需求都會來此，人多了自然吸引商販。

神廟将周圍的攤位出租給商販，倒也賺了不少錢。

日晷走到約定俗成的日子時，神廟的女童們也已将場所收拾好，圍坐在空地上，來神廟拜神或買賣東西的氓庶自發的帶着崽聚集在空地上。

換上青色風神教徒校服的從藜走到空地中間，清了清嗓子。

“今天我們來講為什麼喝生水會生病.....”

“....一沙一世界，一滴水亦然，水滴中存在着大量凡人肉眼看不到的細菌，它們中有的善，但也有的惡，直接飲用生水或食用生食會讓它們進入自己體内，因此不論是水還是食物都需要用高溫煮過才能殺死那些惡的細菌，從而食用後不生病。”

“好了，今天的故事到此為止。”從藜結束今日的演講，對神廟的女童們道。“給大家分茶湯。”

“喏。”

女童們立刻抱着一大壺茶水給衆人派茶湯。

神廟沒準備任何杯碗，若觀衆沒自帶盛器，就隻能張着嘴等女童往嘴裡倒茶水，所幸茶水是溫的，并不燙。

沒帶碗的圍觀群衆圖南與棠體驗了一把茶水直接倒進嘴裡的感覺。

棠喝完後咋着嘴裡的滋味。“菊花、枸杞、紅棗，沒有茶。”

圖南莞爾。“茶水就是個代稱，用茶葉煮的湯是茶湯，用其它材料煮的也是茶湯，菊花、枸杞、紅棗都是補血益氣的藥材，對終年勞作，氣血虧損嚴重的人很對症。”

當然，對症下藥也不能改變這座神廟的貧窮本質。

她以前去過的那些神廟在每日集會後都是分鹽湯（加鹽的水）椰棗湯，個别有錢的大神廟更是分糖水。

這樣啊，棠露出恍然的表情。

小家夥一臉恍然的小表情太可愛了，圖南忍不住摟着小家夥一頓親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