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隐忍悶哼的聲音在零聽起來卻如天籁。
他享受地眯起眼:“阿爻……你叫阿爻……”
“02救了你,你卻抛棄了過往……”他低聲湊近少年的耳邊說,“讓我看看你的恐懼。”
零站立着,雙手托着阿爻的頭,男孩臉上挂着微笑,黑發如瀑,擂台上寂靜無聲,兩個人影交疊,像極了悲憫的教母,垂憐着自己的信徒。
如果忽略兩人渾身的鮮血的話。
台下的虞幽幽甚至忍不住想沖上去,卻被公玉青按住:“相信他。”
金色的豎瞳蒙上了一層薄薄的紅光,不知是瞳術還是血光。
此時零的眼前,是荒蕪的戰場、他看到了巨大的裂縫和參天大樹,人類自以為高不可攀的尖塔和層層防禦被黑暗吞沒,化為塵埃;他看到被深淵吞噬的女孩,女孩有着瓷白的皮膚和黑色的短發,她望向自己的眼神是痛苦和不舍;他看見自己伸出手,卻隻能往下沉,他感到無力,焦急和渴望瘋狂滋長;他感到自己的意識,裹挾在名為絕望的情緒洪流中,失去自我……
零睜開眼,兩行眼淚混着血,無力地砸下,他松開阿爻,一瞬間愣在原地,男孩雙唇微張,顯得十分無助。
“找不到……”他無意識地重複着,“找不到……”
“沒有!”
沒有什麼比希望破碎更讓人絕望。
零哭得十分厲害,似乎比跪在地上忍受的痛苦的人還要無助。
03,一個快要被忘卻的名字,連帶着從前那段痛苦的記憶,一起丢在了角落裡。
他從前聽過00号的事,02說他是孤獨的怪物,沒有感情的瘋子,可01在實驗失敗的時候就已經死了,當初那場突如其來的大火,蓄謀者和犧牲者一起同歸于盡,可笑的是,02想去救的人,或許一直是00。
在零的和他意識共鳴的時候,阿爻也窺探到了他的。
00在千眼裡,是個特殊的存在。
他感受不到情緒,除非與别人接觸,但尋常的人承受不住百目鬼靈态的負面情緒,他隻好聽監管人的話,不去接觸任何人。阿爻透過那雙剔透的眼,看到了02和名為081的監管人,看到了火海、絕望、吞噬如潮水般襲來,這不是一個人所能承受的情緒,他就像衆口所說一般,在情緒的沖刷下成了怪物。
阿爻的精神體虛弱地穿過各種記憶,來到一片雪原。
純白的雪下覆蓋着微弱的亮光,00的精神體是透明的,他靜靜地坐在天地的中央,佝偻着背,雪從他身體裡穿過,他靜默無聲,好似正在祈禱的信徒。
一個承受了如此多的負面情緒的孩子,黑暗的精神外殼下,居然是純白如雪的顔色。
阿爻默不作聲地走到他的身邊,他說:“不要找了,02不會回來的。”
零聞聲擡頭,面容模糊不清,隻是望着阿爻,沒有說話。
“他最後想去救的人,是你。”
“他與我說話,十句裡有八句都是關于你。”
“雖然都是罵你的話。”
“這人以前也是這樣的嗎?毒舌又有些惡劣……”
阿爻盤腿坐下,和零肩靠着肩。
他說了很多,男孩卻沒有回應,但阿爻知道他聽得見。
雪依然在下。
精神世界裡十分安靜,現實中卻亂了套。
零的靈态開始暴動,男孩頭上生出紅色的鬼角,身後是千眼的虛影,暗紫色如同黑洞一般從男孩的後背擴散,無聲卻詭異。
阿爻似乎沒有受影響,似乎是因為意識與其相連,裁判卻被壓得有些喘不過氣,這不是作用于□□的靈力,而是精神,精神的波動連觀衆席上的普通人都感覺到了不對。
深藍學院的人沒有動靜,仿佛并不擔心零的情況。
更準确的說法是,是死是活都與他們無關。
精神波動不斷折疊變強,蔓延到更遠的地方。
刑老皺眉,飛躍大賽理事會的衆議員也紛紛被驚出,圍在賽場周圍,就在為首的爍階強者想要下令插手比賽時,一股更加強大的精神力直朝賽場壓來,壓得在場爍階以下的所有靈臨師,都不自覺地靈态降臨,以抵抗這樣強大的壓迫。
讓人棘手的靈态暴動在這股強壓下被制服,零吐出一口血,仰躺在地,他緩緩睜開眼。
此刻,所有人都擡頭望向天空,那裡正立着一道嬌小的身影。
銀發男孩手上提着一個昏迷的黑衣人,來人身着白色的古華夏服飾,袖口用紅線繡上的鳳凰仿佛在流動,栩栩如生。
“是聶閣主。”木禮鶴說,聲音有些疑惑。
聶無雙在空中頓了一會,下一刻,那手上提着的人影就被甩出,直直地砸在深藍學院的休息地。
塵埃四起,深藍學院帶隊的老師大手一揚,一瞬間也升到了高空,與聶無雙遙遙對峙。
他逼音成線道:“飛月閣閣主,這是做什麼?”
聶無雙笑着反問:“我還要問問深藍學院,什麼時候和深淵有了勾結?”
銀發男孩聲音清脆,如落玉盤。
“臭味都熏到我飛月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