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爻看着自己的手，看着這雙一直，一直在被她牽着走的手，從一開始選擇維爾德，到組成四人小隊，再到遇見各種挑戰，以及現在知道了深淵，和那些隐蔽的東西對戰……

但這些都被他放棄了，在學院和夥伴最需要支援的時候，在生死時刻，等她醒來後，會怪自己嗎？

心裡突然湧上一股莫名的情緒，沉甸甸地堵在嗓子口，要叫人一股腦釋放出來才好，意識卻像飄在天上，懵懂的歡喜和自責一齊沖刷着他，他就像木筏在海中沉浮的人，找不到方向，也看不見希望。

不知是否是壓抑得太久，情緒湧上的那一刻，近乎噴湧，将人吞沒。

阿爻垂眸，大口地喘息着，吞入雪原的空氣，冰冷和内心的火熱交織在一起，他慢慢蹲下，将頭埋進臂彎裡。

即便是這樣，即便是這樣……

還是忍不住，想要觸碰，想要占有，想要身心都……

被她安撫。

零哼着歌，路過聶無雙的帳前，被後者叫了進去。

他一手拿着書卷，一手指着櫃子更上方的東西，側過頭對零說：“幫我拿一拿。”

零挑了挑眉，仿佛這時候才意識到，自己比聶無雙高上一頭。

他存了些戲谑的心思，并未動作，在銀發男孩第二眼看向他的時候，他攤手佯裝道：“沒力氣了。”

聶無雙隻是笑着，沒有為難他，“我翻了好些典籍，找到了點東西，上面的書與你有關。”

“噢？”零雙手在胸前交疊，歪了頭看他，“關于什麼？”

“關于十方。”

“你的第二靈态，與他有關吧。”

聶無雙沒有去看零的眼神，自顧自往下說着：“十方是鬼域的強者，早些年遇見過它，還打了一架，算是比較熟悉。”

“雖然不知道你是為什麼會有這樣的靈态……”

“但是上面的書裡，記了些關于鬼域的東西，說不定能幫你控制十方的力量。”

“不要讓你的靈态操控你。”聶無雙說，“接觸并不是你的武器，強大的敵人不會讓你有近身的機會。”

“我不信。”

話落，對面的少年揚起一抹詭異的微笑，輕輕伸出手，看似輕易地握上了聶無雙拿書的手腕。

然而，沒有任何異樣發生。

聶無雙笑笑，擡起手，兩人接觸的地方有一圈小小的白色微光，是精神力具象成膜。

“隻要我想，你便碰不到我。”

“唔。”零松開手，就像剛才什麼都沒有做過一般，又恢複了平常乖巧的樣子，一邊回答好，一邊笑着幫他将那書取了下來。

聶無雙含笑瞥過他脖子上的龍骨頸環，合上手中的書道：“書給你了，拿回去看吧。”

“幫我叫阿爻。”

“行。”

“你記下這些方法後，就可以嘗試進入她的精神之海了。”

聶無雙緩緩道：“如果有幸見到她的精神體，要引導她，按照這個方法修煉，雖然概率很小，但總要嘗試。”

“化魂的方法隻對低級深淵生物使用過……”，他看着少年晦暗不明的神色，歎了一口氣，“能不能成功，還是要靠虞幽幽自己。”

他閉眼，靈力聚成波，緩緩擴散，賬中的衆人隻覺一陣天旋地轉，再睜開眼時，已不再身處帳中。

腳下還是土地，天空确是暗粉色，夾雜着一絲絲黑氣，奇特又瑰麗。

幽冥域。

衆人降落在空地上，四周遊離的黑氣仿佛突然有了意識一般，向衆人遁來，遊走在聶無雙的身邊，很是親昵。

聶無雙笑着回應，随後他們就看見，原本嬌小的銀發男孩，身形肉眼可見的成長，泛着光澤的銀絲也越來越長，直到腰際，黑氣簇擁着它們的王，歡快地穿梭于他的發間。

不是變成了另一個人，更像是聶無雙“長大”之後樣子。

聶無雙擡手，黑氣們聚在他的指尖，他輕輕握拳，那團黑氣若有所感，分成幾股，向着不同的方向分散而去。無數生物的吟叫聲向海浪一般傳來，又仿佛蒙了一層霧，并不吵鬧，即使不懂它們的語言，也能感受到精神波動中夾雜的歡愉。

它們在恭迎唯一的王。

眼前的景象，即便是不止一次看過的虞天，都在心底裡暗暗感歎，但阿爻隻是略微适應了場景的變化便移開了視線，眼裡倒映出的影子，一直是睡在虞天懷裡的虞幽幽。

聶無雙大手一揮，面前出現了一個床形的石台，虞天将了人放上去，将靈器護魂玉交給阿爻，看着他的眼睛說：“你放心，我們為你護法。”

阿爻身體緊繃，隻覺得與人生死向搏都要比此刻來得放松，盡管他已經知道了女孩幽冥血脈的事。

在幽冥域中，那點微薄的血脈也許會幫上忙。

他盤踞着坐下，兩人不過一臂之距，四周空氣無風自動。

就在阿爻的精神體進入虞幽幽精神之海的一瞬間，聶無雙眯起的眼緩緩睜開，眼中的黑氣一瞬間消失，變回了瑰麗的血紅色。他轉頭對兩人道：

“成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