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明是黑水,竟也有被染紅的一天。
她似乎是放棄掙紮了,任攻擊打在她身上,任黑發被撕扯,就像從前一樣……
從前?
阿爻回過神,心裡蓦地湧上一股濃厚的心酸,還有憤怒。
不對,不對,他怎麼會同情深淵統領。
海妖抱緊自己的頭,所有的水都像是找到了出口,竟将她包住,像是在自發保護着,保護它們唯一的王。
靈臨師們停下攻擊,沒人敢去碰那水。
少年回頭,看着塗山眉說:“送我進去。”
後者一愣,“可是……那很危險。”
那樣漆黑的水,沾之即死。
拗不過少年堅定的眼神,塗山眉眼睛一閉,不願直視阿爻的眼睛,她帶着一股莫名的難過情緒,說:“你去吧。”
柔軟的粉色尾巴纏上他的腰,在衆人的目光裡,黑發少年一頭砸進水中。
出乎意料的是,那水沒有攻擊他,甚至像有生命似的,将少年送至海妖身邊。
“你騙我……你騙我……”
她的身體小了很多,像個受傷的小女孩一般喃喃自語。
一幕幕在阿爻眼前閃過,他看到了醜醜的小人魚,看到她半身都在水外,拉住一個人的手,叫先生。
“白先生,今天也來看我嗎?”
“恩。”白衣男子坐下,從儲物空間中拿出一本書,緩慢地念給小人魚聽。
“媚眼含羞合,丹唇逐笑開……”
“先生,這是寫什麼的?”
白衣男子笑着摸了摸她的金發,“寫的是古華夏中,女子的外貌如何美。”
“那先生,我呢?我美嗎?”
男子看向小人魚純淨的藍色眼瞳,愣了神。
小人魚沒等到回答,有些失望,“我知道的,先生,我不像她們一樣漂亮,就連我的名字,都是醜醜。”
她低下頭,卻感到頭頂被一陣溫暖包裹。
那比灑在水面的太陽還暖和,讓人心生眷戀,她聽見男子溫和的聲音,一字一句道:“你不想叫這個名字,我再幫你取新的。”
“你的好看,不在外貌。”他撫上自己的心口,微笑道:“在這裡,你懂嗎?”
小人魚似懂非懂地點頭,先生說什麼都是對的。
先生誇我了。
畫面一轉,小人魚受黑袍人的蠱惑,要去偷一顆珠子。
這珠子是人魚世界的支柱,也是黑袍人想要的東西,離了它,人魚國必将大亂,可幼小的人魚不知道後果,因為她的先生已經很久沒來看她了。
她怕他厭棄,她日日等待,希望一天天破滅,直到一個人告訴她,
“隻要你變得好看,他就會回來。”
她偷了那珠子,人魚國動蕩,但黑袍人竟上手來搶,慌亂中,小人魚一口吞了下去。
珠子的力量快要将她撐爆,她一掌劃開黑袍人的喉嚨,然後随着崩塌的國度,一起掩埋在廢墟下。
“你看到了嗎?”
水流彙聚成人形,是那位白衣男子。
“她死了?”阿爻問。
“恩,現在你看見的她,不過是我的執念。”
白先生開口,眼神溫柔地凝望着海妖。
不,應該說是小人魚。
很久後,阿爻開口,語氣帶着肯定:“你才是這一層的統領,對嗎?”
男人輕笑一聲,不置可否。
“我很久沒出來過了。”他長歎道,“将她的屍體帶回深淵,将已身化為護住她的水……”
“我本就是深淵之物。”
他的眼裡閃爍着阿爻看不懂的光,自顧自地說了下去,“如果我不曾見過她,那人魚國就不會被發現,她也不會死。”
“她叫我先生。”他笑了起來,應是在自嘲,“她叫我先生,到頭來,是她給我上了一課。”
“不是你的錯。”阿爻破天荒地開口了,安慰一個深淵統領,阿爻搖搖欲墜的理智覺得自己是不是瘋了,但為數不多的情感一遍遍告訴他,你沒做錯。
男子似乎也微微一愣,随即搖搖頭,“你們是來剿滅我的吧。”
阿爻一時間接不上話。
白先生毫不在意,他周身的氣息就像水一般溫柔,包容萬向,在小人魚的記憶裡是這樣,現在還是這樣。
阿爻正想說些什麼,白先生卻接了話,“好奇我為什麼放你進來?”
他眯起眼睛,語氣比剛才帶了些抖,“我執念太深,創造出的她已經壓制不住了。”
“但你身上有同類的氣息。”
阿爻垂眸,說的應該是那第二靈态。
“你放心,我沒有興趣追問你的秘密。”
白先生笑了笑,又說:“時間不多了,我們做個交易如何?”
隻聽他緩緩道:“我無法出現在她面前,你借我身體将他安撫,然後……”
“我成為你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