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
那時小小還小,她身在一座安靜祥和的寨中,但那裡不是墨寨,是被稱為慕寨的地方,比墨寨更加靠近東邊,算是極東之地了。
那邊的環境比墨寨更惡劣些,但是人們都很堅強,自力更生。西塔琴是蠻荒之地特有的樂器,而在他們慕寨更是從小學習西塔琴的彈奏,因為生為慕寨族人的他們可以讓精神力與西塔琴聲結合發出攻擊。
她作為寨主的女兒,在寨中過得還算不錯。她還有個弟弟,比她小五歲。一家四口其樂融融。
她當時還不叫小小,單名一個曉字,雖然寨裡人也會親切地稱呼她為曉曉。她的弟弟單名一個光字。
曉和光,都寓意光明。
是帶着寨裡人的祝福和關愛的,如晨間初曉,柔和如光。
兩個孩子跌跌撞撞的長大,慕曉是寨子裡一脈相承的精神系靈态,天賦不錯。待弟弟出生,發現他也是寨子裡的精神系靈态,但發生了一點變異,導緻光比曉的天賦還要高些。
“說不定,以後你們姐弟倆可以走出這片蠻荒,帶我們慕寨人出去風光風光咧!”
看着兩人的天賦,寨裡人都這麼說着。
她也是這麼期望的。
外面的世界,有什麼呢?
“以前想從蠻荒出去,還沒有現在那麼困難。阻擋我們的是貧窮,還有沙漠中的強盜擋路。沙獸當時也隻是星星點點地出沒,還沒這麼多,大多都還隻是沙甲蟲這種普通靈獸。由于沙漠中易于擊殺的靈獸不多,我們一般都擊殺沙甲蟲采得突破材料。如果保留的完整,還能将它們的甲殼制作裝飾物。”
說着小小取下了脖頸上帶着的項鍊,那是一個半圓形的殼子,上面雕刻着複雜的花紋。
“這個是半顆沙甲蟲的殼,另外半個在弟弟身上。是我們親手捕獵到的一隻甲蟲,很好看,寨裡人便幫忙加工了。”
女孩看着那個花紋斑斓的殼,眼裡充滿了星星。
“所以以前隻要變得足夠強就能出去嗎?”公玉青問道。
“是的。”女孩捧着半圓形的裝飾品,仿佛一件珍寶,“其實現在要是能變強,也能出去。”
“但是……”
但是,上天沒有給他們成長的機會。
她十二歲那年生日,弟弟才七歲不到。
那一夜,她不會忘記。
大家在寨中為她祝賀着,父親也彈着西塔琴為她慶賀。就連身材小小的弟弟,也哼哧哼哧抱着一人高的西塔琴,給姐姐彈奏起來。稚嫩但依舊好聽的琴音,彈進了她心裡。
“曉曉有什麼生日願望呢?”母親溫柔地問。
“我希望……”
“噓……”弟弟做出一個噓的表情,“父親說過,生日願望說出來就不靈了。”
曉笑了,阖上眸子自己默念着心願。
我希望,能和寨子裡所有人期望的那樣,和弟弟修煉成才,帶大家走出這片沙漠。
這本來是多好的一夜,其樂融融。
但他們沒有看到,從慕寨更東方的地方,裹挾着一片灰霧,月亮不見,沙地黯淡。
空氣中彌漫着腐蝕的感覺,還有遍地的甲蟲,都變成了隻隻沙獸。
迅速地,這景象來到了最近的慕寨。
歡樂現場突變末世景象,父親和母親攔截那些“怪物”,讓她帶着弟弟離開。
“你們才是希望。”
曉将弟弟緊緊抱在懷中,在無聲的哭泣中,她離開了。
她不能大聲哭,會引來怪物,會消耗體力。
最後一次回眸,她看見的是父母和慕寨中人被沙獸包圍,卻誓死反抗,為了他們的逃出而奮力牽扯。而此時一道灰色的眸子忽然出現,迸發出同色的光芒,擊碎了剛剛還在彈奏的西塔琴,還有持琴的人。琴弦斷裂的聲音在耳畔響徹,餘音未卻。
曉看着熟悉的人,溫婉的女子和彈琴的男人倒在了戰場上,她看着灰霧中多少生靈塗炭。
可惜——她什麼也做不了。
她别過頭去,抱着弟弟,加快步伐。
灰霧很快趕上了人的速度,那種腐蝕性的感覺讓她身軀刺痛,她将懷中的弟弟抱得更緊了些。
“至少曉曉,可以像寨裡人說的那樣……”
抱緊他,讓他不會受到侵蝕,他還能活下去,還有機會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灰霧之中,兩個孩子緊緊相擁。他們至少還有彼此。
懷中的弟弟能感受到姐姐的身體因為痛苦而顫抖,但并未放緩腳步,他的淚水悄悄落下。
“姐,要不把我放下來吧,這樣我們還能跑得快些,我們要一起逃出去。”弟弟的聲音沙啞。
“這灰霧不是你能承受的……”曉的聲音顫抖,“而且我已經扛上了,一個人難受總比兩個人好。”
“而且,誰叫我是姐姐呢?”
父母生她養她,寨裡人對她這麼好,現在是時候做出回報了。
她這樣保護着弟弟,比放下他希望更大。
寨子裡總要有一個人活下來。
“你是最有天賦的,希望。”
或許是上天生出憐憫,也或者是天無絕人之路。
灰霧不再彌漫,他們逃離了灰霧的追捕。
但是曉的身軀越發僵硬,腳步越顯沉重。
難道,一切就要結束了嗎?
忽然面前出現一道光。
累得眼花了吧。她想,卻不自覺地靠近。
光也向她走來。她才發現那是一個人。
她看着那白衣翩翩的男子走到他們面前,皮膚也是和衣服一樣相似的白色——是外來的人。他笑着對她們伸出手:“我可以帶走你們其中的一個。”
“如何信你?”曉側過身,雖然疼痛,但還是将弟弟保護在男子所能觸及的地方之外。
“我外來人能來到這蠻荒,能力足夠相信。”白衣男子不惱,慢慢勸說,“況且,你也支撐不住了吧?”
曉的手無意識撐着地面,她看向自己的手,已經被灰氣缭繞。垂下眸,她将弟弟放開,臉上無懼,眼中無淚。
“那我帶他走了。”白衣男子打算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