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白分明的空間内,戴鬥笠的男人單手輕輕一揮,灰氣便消散于無形。
“啊,好累……咳咳咳!”
他身邊的白衣男人剛抱怨一句,就猛得咳嗽起來。
劍心起身,看見眼前人的白袍上赫然咳出了血。
“你沒事吧?”
他表情複雜,第一反應不是擔心李遠秋的身體,而是想到他的潔癖。
果然,李遠秋隻是虛掩了面容,擡手靈臨,第一時間用筆勾勒出水流,将衣袖上刺目的紅色洗洗幹淨。
他清了清嗓子,維爾德學院那次大戰後過了快一年了,身體也恢複的差不多了,咳血隻是老毛病罷了。
“我沒事,隻是這深淵之力古怪得很。”
劍心皺眉,他和李遠秋原本的打算是到南邊抓些阿比斯統領,帶入自己的位面研究,卻剛好收到乾泠的求救,于是在維爾德打了一場硬仗,研究倒是耽誤了。
李遠秋修養了大半年,剩餘的時間都在劍心的世界裡。
隻是上次抓的那批,不知道是不是離開深淵太久了,它們不僅肉眼可見地消瘦了,甚至還有些自我消散,化作灰煙,融進了這方世界。
劍心檢查過,這世界沒有被深淵入侵的現象,反而更像是一種“淨化”,将深淵的力量轉化為自己所用。
“我的世界凝實了許多。”
這樣的轉化,在飛月大陸是不可行的,不知為何在他的位面中能發生,明明,受飛月大陸的影響,劍心的位面充斥着的也是靈力,按理來說飛月大陸的情況應當應當同自己的位面别無二緻。
“這難道是……”劍心沉思,有什麼東西從他的腦海裡一閃而過。
“是法則。”
李遠秋突然出聲,點破了一直以來的疑問。
“你是這個位面的主人,你便是‘法則’,所以在你雖然不作為,但天地的法則之力也能将入侵的東西轉化為它所用。”白衣男子一字一句,擲地有聲,“如果按照這樣想,飛月大陸同深淵,如果是兩個不同的位面相抵,在‘法則’不作為的情況下……”
“他們的力量也會互相轉化。”劍心接話道,他緊皺的眉頭慢慢松開,“但是轉化并沒有發生,隻有一種可能……”
“沒錯。”李遠秋笑了笑,似是抓住了一條線,順着這條線下去,有很多東西都清晰了不少。
“是飛月大陸的‘法則’,在幹預。”
“這樣看來,飛月大陸和深淵,兩個位面的關系一定不像是對峙那麼簡單。”
“想要印證這個猜想,得找到那‘法則’才是。”劍心沉聲說,“以你爍階的實力,能感應到位置嗎?”
爍階九十九級強者,離成神的百級一步之遙,也是離位面法則最近的存在。
“不知道。”李遠秋罕見地迷茫了,“我從爍階突破直到現在,都未曾感受到法則的呼喚,隻有它的約束……”
他歎了一口氣,撥開迷霧後,有些毛骨悚然之感。
“是飛月大陸自己出了問題。”
“你們是說……阿爻覺醒的第二靈态,和深淵之力有關?”
聶無雙放下書,站了起來,眯眯眼睜開一條縫。
阿爻和幽幽對視一眼,決定坦白,将來龍去脈事無巨細地說了,包括阿爻靈力和淵能如何在精神力的控制下達到平衡點。
聶無雙想了想,聯系這段時間對零身體狀況的研究,有什麼東西就在腦海裡,快要呼之欲出,過了會兒,像是為了印證想法般地,他眉眼彎了彎,對兩人說:“帶上零,我們去一趟那個什麼……”
“千眼吧。”
那曾是阿爻的噩夢。
在那段陰暗的記憶裡,孩子們被組織打上标記,做着慘無人道的實驗,是02放的那場火,結束了十年的折磨,罪惡被付之一炬,掩埋在深深的地下。
一路上,阿爻一言不發,幽幽瞥見,悄悄地牽起他的手,像小貓的爪子一樣,柔柔地撓着他的掌心。
少年沉下心,握緊女孩的手,以作回應。
零看見兩人的動作,啧了一聲快速走到前面,和聶無雙肩并肩。
“怎麼了?”聶無雙問。
“沒事,我有點兒冷。”零眨了眨眼睛,像小狗狗一般露出讨好的眼神。
“已經出了北境了,還冷?”雖然這樣問着,聶無雙還是伸手,虛空一捏,不知道從幽冥域拖了個什麼東西出來。
那東西被丢到零的懷裡,發出的熱量小小地燙了一下少年的皮膚,他一個應激,差點沒甩出去。
“拿好,暖手用。”聶無雙輕輕笑了,擺擺手走在了最前面。
零低頭,那個東西也睜開了眼,無辜地盯着他,是一隻紅色的小生物,頭上長着兩隻小角,背後一雙酷似惡魔的翅膀,整個身體圓溜溜的,摸起來像果凍一樣順滑,四肢小得看不見,仰躺在零的手上,像翻了面的烏龜,掙紮着飛不起來。
零有些嫌棄,但小怪物是真的挺暖和,不知道是那個類型的幽冥生物,他輕咳一聲将它提溜起來,放在肩上勉強帶着它一起走。
千眼在莫恩帝國的某處地下,零已經沒有什麼印象了,阿爻還記得。
從北境前往南方,即使是爍階極限強者,帶着三個拖油瓶也沒快到哪裡去,四人行進了四五天,才遙遙看到國家邊境。
“往哪裡?”聶無雙問阿爻。
阿爻憑着記憶四處看了看,伸手指向城外森林,“裡面,最深處。”
他帶着衆人沿着從前逃出來的路,折返了回去。
十幾年過去,那些阿爻想象的慘痛痕迹已經被郁郁蔥蔥的植物遮蓋,它們長得很好,看起來是從災難中汲取了充足的養分,萬物皆有靈,時間和靈力的驅使下,它們在記憶裡蓋了一層帶着柔光的薄紗。
太久無人踏足,道路上全是雜草,那地方太過隐蔽,四人達到目的地的時候,已經天黑了,暮色四合,阿爻望着已經被雜草掩蓋的地方,眼前竟浮現出02紅色的頭發,和現在的天空一樣的顔色,火從天上燒下來,一路燒往地獄。
可能是因為組織在地下的關系,那場火沒有卷到地面,所以沒有引起太大的動靜,如果不是故地重返,現在的阿爻也不會如此笃定,綠草叢因的地下就是從前罪惡的搖籃。
少年指了指現在站着的地方,面無表情地說:“就在下面。”
聶無雙帶着手套走上前,輕輕将手放在幹土上,稍微動用靈力,表面的土塊便應聲而碎,就像揭開一層薄紗,一陣灰塵過後,四人凝神看去。
聶無雙用了不到一成的破壞力,就已經震碎了表面覆蓋的好幾層土塊,一陣嗡鳴過去,衆人見大地裂開了一個通道,露出的一角下,白色的牆壁嵌在土裡,聶無雙撥開其上的塵土,隐隐能摸到石柱上凸起的眼睛标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