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他回頭,敲了敲零肩膀上的小惡魔。
美夢被打擾,那小家夥吐了個鼻涕泡,緊接着便看見聶無雙的微笑,它一個抖機靈,乖順地跳到地上。
它的身體開始膨脹,像是吸了一口巨大的空氣,等到差不多了,聶無雙拍拍它紅色的身子,向後面的三人說:“上來。”
四人踩了上去,小惡魔撲騰它的翅膀,帶着衆人飛向地下更深處。
陽光被黑暗吞沒,四人不知下降了多久,終于到底。
“委屈你了。”聶無雙拍了拍身下,小惡魔變回從前的大小,它尾巴一揚,分出三個分身,然後身體開始亮起來,看起來像發光的紅燈籠。
“噗。”零抓着同樣亮起的分身,沒忍住笑出聲來。
剛笑完,手上的“燈”就瞪了他一眼,表情十分人性化,仿佛在說:“别得意,要不是域主的命令小爺才不會理你……”
聶無雙提着兩個分身發下去,不忘說道:“一人一個,當探路燈。”
聽完這句話,零明顯感覺手上暖烘烘的小惡魔蔫了下去,好像在犯委屈。
聶無雙注意到零目不轉睛的神情,調笑說:“你要是喜歡,這隻就送你了。”
“好。”零看着自己手上随意揉搓的團子,心裡想着怎麼玩兒才好,眼睛都眯了起來。
小惡魔顧不得傷心了,在少年逗弄它的時候,一把咬住了他的手。
那眼神恨恨的,但沒什麼殺傷力,咬人就像在撒嬌似的。
零覺得十分有趣,沒有甩開它。
四人緩慢深入,四周是長長的石壁,依稀可見完整的道路,地下很深很深,如果沒有被毀壞,能稱得上是宏偉工程了。
過了兩扇像門似的東西,四人眼前豁然開朗。
從前的阿爻從未跳出來看過全貌,便不知道這裡竟是如此龐大,那個從前被稱之為溫室的地方,擡頭就能看到白色的圓頂,頂上是一隻巨大的眼睛紋飾,看久了就會眩暈;而整個溫室從外面看來,不過隻是這裡小小的一部分。
阿爻輕哼一聲,覺得有些諷刺,零倒像是真的來旅遊一般,如果不是聶無雙偶爾喊他,他應該會一直玩着手裡新得的小寵物。
布料和木質的東西已經被燒得差不多了,隻留那些大理石做的牆體和玻璃器皿般的東西,散落一地。
聶無雙踢開一個長滿青苔的玻璃罩,地上相似的還有很多,阿爻瞥了一眼說:“是用來裝靈态的。”
裝那些被剝離下的靈态,被儲存在這裡,然後用儀器拓進孩子們的身體。
聶無雙稍稍打量,來了些興趣。
“他們是怎樣将靈态剝下來的?”
“不知道。”零說,他虛虛想了一下,隻記得自己在手術台的快感,還有些酥麻的感覺,像是渾身通了電。
“知道我為什麼帶你們來這裡嗎?”聶無雙歎了一口氣,對着阿爻說,“你的第二靈态最初形成,是因為千眼在你的精神之海中留下了痕迹。”他又看向零,“而深淵之力之所以對你的身體不起作用,是因為被千眼改造過。”
不用多說,兩個例外的人,唯一的相似之處就是千眼。
阿爻一點就通,好看的眉頭皺起,“你是說,千眼和深淵有關?”
“不确定,但是剝離靈态這種手法,飛月大陸上聞所未聞。”
“倒是……”聶無雙眯了眯眼睛,他想起早年聽七星接過的一個神奇的懸賞,說的是在某鎮上的後山下,發現了怪異的靈力痕迹。
鎮子上的人都是普通人,一位路過的靈臨師察覺到了不對,将其挖開,竟挖出了死狀怪異的靈臨師屍體,他們有老有小,有的是新掩埋的,有的已經成了枯骨。
死法不一,但唯一相似的是,他們的脖頸上都有被注射的痕迹,還有奇怪的标簽。
後來飛月閣順藤模瓜,幾經調查,才在不遠處的一座城中,發現了迷途人的身影,他們誘拐臨階以下的靈臨師,意圖再明顯不過。
那裡也有一座牢房,就像是活人的地獄,關押的人都是實驗的失敗品,迷途人自知不敵,紛紛自爆毀壞現場,飛月閣的精英拼死救下一人,那人瘋瘋癫癫,快要被折磨得失了神志,他先是哇哇亂叫,再回光返照一般地攥住人的袖子,隻留了最後一句就昏死過去,他說的是:“兩個靈态……不要……好痛……”
線索斷在這裡,這件事不了了之,但是上交的器械殘渣中,也有同模樣的玻璃器皿。
因為時間太早了,但實在奇特,飛月閣後來派出的人也沒有挖掘出什麼東西,隻知道是靈态研究相關,直到現在聶無雙才意識到,實驗并沒有終止,可能隻是從成年人的身上,轉到了小孩,甚至實驗的位置、器械的精密程度都有了進步。
很難讓人不往迷途人的方向想,聶無雙将過去的線索串起來一起講了,衆人陷入沉思。
會是迷途人和深淵勾結嗎?還是另有隐情?而莫恩國夾雜在其中,又扮演着怎樣的角色呢?
阿爻撿起一個相對完好的玻璃罩,正要查看,手上的東西卻猛地爆開。
“小心!”聶無雙精神力一動,爆裂的碎片仿佛遇到什麼阻礙,彈開來,沒有落到衆人身上。
黑暗是老鼠的庇護傘。
腳步聲從四面八方傳來,暗處的人不再看戲,他們急着出來毀滅證據。
聶無雙輕哼一聲,鳳凰之火輕輕一掃,黑衣人們接連悶哼倒下。
但他覺得不對,如果隻是這群黑衣人,以他爍階的精神力,不會發現不了。
除非……
聶無雙睜開眼,瑰麗的紅色眸子在紅光的照映下,帶了些嗜血的味道。
他牢牢盯住一處黑暗,輕聲說:“出來吧,老鼠。”
黑衣人前仆後繼的送死終于結束,倒像是被人叫了暫停。
場上一瞬間安靜,隻聽腳步聲從那黑暗中傳來,一聲又一聲,不緊不慢,來人走得十分悠閑,不一會兒,他停住了。
是一位白衣男人,黑發灰眸,他手腕一翻,落出一把折扇。
他将折扇攤開,歎了一口氣,換上他标志性的微笑,看得人毛骨悚然。
他對着聶無雙,聲音中滿是情深意濃,像是老友叙舊,慢悠悠地說:“聶閣主,别來無恙。”
聶無雙也笑了,眼神随之沉了下來,“是你啊……”
“瘟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