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眼前狐狸的眼睛，虞幽幽愣了一瞬，随即撇過頭冷聲說：“那就撐着。”
“撐着活下來，自己跟她說。”
“我對你的修為沒有興趣。”
她并不喜歡未到絕境便放棄，将自己完全交入他人之手的人，于是眼裡閃過一絲冷意：“況且，我們從不放棄隊友。”
更别說，阿爻還是為了她才沖出去的，兩人怎麼說都不會把屠山眉丢下，哪裡輪得到這隻狐狸來說交易。
有了這樣一層交易，豈不是把阿爻的情誼貶的一文不值。
狐狸看着虞幽幽的臉色，知道自己說錯話了，它垂下頭忙解釋：“對不起，我沒有那個意思。”
“我隻是……太擔心了，對不起。”
虞幽幽忍着身體的痛苦，不想和它多說話，扯回衣角就朝阿爻的方向跑去。
那邊煙霧彌漫，等塵埃消散後，瘟疫捏着阿爻，将其提在手中的畫面刺痛了少女的雙眼。
她咽下眼裡的濕潤，在瘟疫雙手捏緊的時候，猛地提刀刺入他的腿。
流出來的東西是灰色的粘液而不是血，虞幽幽的護體靈力被毒素飛快侵蝕，又在白幽靈的治愈下愈合，她咬咬牙，憑借柔術爬上瘟疫的觸手，用力一刺，纏繞阿爻的束縛吃痛松開，兩隻幽靈急忙上前，拉扯着少年的身體落地。
黑幽靈靈态，第七技能釋放，黑色幽靈更加凝實。
現在用第七技能明顯不是一個好的選擇，身體裡還儲存着一部分的深淵之力，就像定時炸彈一般，壓縮着靈力的儲存空間。
但是，沒有退路了。
阿爻暈了過去，這是虞幽幽這麼些年來第一次，獨自直面一位接近九十八級實力的怪物。
“咳……”
少女吐出一口血，兩把短刃在手，陣法不要靈力似的往身上疊，翻飛騰挪間，砍下了不少觸手。
瘟疫的身形一頓，幽幽瞥見那隻紅狐猛地襲來，身形漲大，正在撕扯瘟疫的翅膀。
“你！”
瘟疫大吼一聲，狐狸吃痛，被操控着松開九尾，深淵之力在它的腦袋裡橫沖直撞，隻要瘟疫還在，它就無法與之對抗。
虞幽幽替它擋下一擊，怒道：“你出來幹什麼？”
又在下一秒，撞進狐狸含淚的眼睛，紅色的眸子被深淵染上漆黑，它隻得一瞬間清明。
它在刹那間撞向自己的身體，這個動作仿佛用盡了它所有的力氣。
虞幽幽瞳孔微張，紅色的光自狐狸的額頭亮起，周圍的一切都靜止了，時間、思維，隻有被靈力包裹的虞幽幽，和九尾紅狐越來越小的身體。
許多年後，虞幽幽仍記得那個眼神，帶着濃烈的悲傷和懊悔，人類不懂靈獸，靈獸也永遠無法成為人類，但是在那一刻，狐狸的記憶順着她的靈力沖進幽幽的大腦，撕扯着她的身體，逼迫她共情。
她無法停止這個過程，隻能睜大眼，企圖銘記這個古老的，連着記憶一起傳遞的儀式。
這是隻有九尾紅狐首領才能使用的繼承儀式，将自己的修為、精神力、甚至記憶都完美傳承于下一代繼承者。
——現在這個儀式用在了虞幽幽身上。
九尾紅狐一族擁有極佳的精神力天賦。
它們住在枯吾森林靠近核心的地方，幾乎不需要怎麼修煉就能輕松突破，但和其他隐秘而強大的存在不同，它們除了九條尾巴能在戰鬥中能稍微起作用以外，幾乎沒有任何攻擊手段。
九尾紅狐很稀少，八星更是寥寥無幾，它們天生魅惑、天生能夠共情，喜歡人類生活，更喜歡人類靈臨師。
記憶在虞幽幽腦海裡閃過，這隻九尾紅狐被屠山眉誤打誤撞救下過，陪伴其修煉十幾年。
也是它無意間幫了瘟疫，隻因瘟疫太能迷惑人心，三言兩語就讓天生對人類親和的八星靈獸相信了他的話。
所以她悔，九尾紅狐成了瘟疫進入核心地帶的突破口。
再之後的所有事越來越偏離方向，直到它被當成實驗品注入深淵之力，變成怪物，唯一清醒的時候是看到了同樣被抓來的屠山眉。
她曾跟同她說，枯吾森林永遠是家，她想守好這裡。
人類靈臨師、深淵……這種種她都不在乎，靈獸集天地間靈力和靈氣于一體，本應遠離紛争，偏安一隅。
現在這個家被攪得天翻地覆。
既然沒人能好過，那就，血債血償吧。
滔天的悔恨之意席卷了虞幽幽的心神，這幾秒鐘就像一個世紀那樣漫長，黑幽靈第八技能緩緩被點亮，這個繼承儀式十分霸道，且無法停止，九尾紅狐在生命的末尾，帶着歉疚和悔恨，将修為和靈魂揉碎，然後強勢地注入眼前的靈臨師體内。
待眼前紅色褪去，靈台清明，虞幽幽早已不自覺地滿臉淚水，九尾紅狐最後一句話也沒說，隻是用那哀傷又破碎的神情看她，再透過她凝視屠山眉。
她感覺此時靈力充盈，八十級大關突破、八十三、八十四、八十五……
靈力如坐了階梯般攀升，直到八十六級才停止。
快要突破九星的八星靈獸，力量霸道如斯。
“咔擦。”
時間恢複運轉，可眼前的一切似乎還是靜止的，變成褪了色的茫茫一片灰。
情緒還未緩和，虞幽幽動了動手指，那隻她并沒有待在身旁的黑色的小狗竟在出現了，不斷舔舐着她手背上的印記。
那個蘋果印記不知什麼時候泛起淡淡的粉色光芒，是狄安娜給她的東西……
四周靜得出奇，瘟疫龐大的身體凝聚在半空中，阿爻仰躺在地，不遠處的叢林裡，屠山眉正在昏迷。
隻有自己和這隻小狗能正常活動。
“你……”
虞幽幽正想說話，小狗轉頭，對着眼前的空氣興奮地叫起來。
“汪汪汪！！”
地面上方出現了熟悉的黑色小點，然後逐漸擴大，直到一人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