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他果然如約而至,時樓歪着靠在門旁,想起屢次被打斷的計劃氣得不想看他,“蓬荜生輝啊,鞠少爺。”拉長了調子陰陽怪氣,一唱三歎,尾音壓得輕蔑至極,咬牙切齒。
脫掉校服外套就是幹淨整潔的白襯衫,連換鞋的姿勢似乎都比别人貴出一截,很難想象這麼個人被他堵在巷子裡毆打過。時樓咬着嘴皮子默默想着,啧了一聲還是後退幾步,沒繼續站在過道裡礙事。
鞠子清遞來一包水果零食,時樓嫌棄,“我不吃。”
“給小雅的。”鞠子清得到了那雅的分享,自然要有回禮。時樓看了眼裡面的包裝和牌子,不便宜,估計那雅挺喜歡。
左右他有錢,時樓也不和鞠子清客氣,就着他的手從袋子裡拿了盒草莓去洗,鞠子清無語地提了一會,等他挑完才邁步将一大包東西放在了茶幾上。
時樓将洗淨的水果端去了那雅房間,那雅氣還沒消,“這是你鞠哥哥給你的。”時樓意味不明地補充了一句,小丫頭果然擡頭看了他一眼。
“他來了嗎?”
“這下你可以放心了?”時樓笑眯眯地問。
那雅沒說話,把時樓趕出了房門。
客廳裡的鞠子清擡頭看他,難得見時樓對某人某事束手無策的樣子,饒有興緻地凝神看他,惹來一個白眼。
“怎麼不拿出你對付我的架勢來?”鞠子清問。
“我是那種人嗎?”時樓沖他假惺惺地笑,眉眼彎彎。
他注意到桌上多了一盤洗淨的草莓,随手捏了一個放嘴裡,“擅自動用我家廚房,你倒是自在。”蒂都摘幹淨了,真是細心。
鞠子清不愛與他争辯,隻是托着下巴看他吃。該說不愧是親兄妹嗎,口味出奇一緻。
“你就和你妹妹住?”這間屋子雖然很有家居氣息,但似乎沒看到第三個人的痕迹。
“對啊。”時樓咬着草莓,果實飽滿,清甜可口,嬰兒拳大的草莓,一口都吃不完,“我和小雅長得像嗎?”他突然湊近了問。
“……嗯?”這個問題有些無厘頭,鞠子清一愣神,仔細思考過才說,“眼睛像。”
兄妹倆的眼睛都很出彩,淡淡的琥珀色,像蜜糖,也像貓。
“嘴巴也像。”鞠子清的目光移向了他的嘴巴,那裡沾染了草莓的汁水,不複平日的蒼白。該說女性對口紅的追捧果然不無道理嗎?僅是唇色的變化而已,整張臉似乎都生動豔麗起來,帶着挑釁意味的眼神和笑意變得理所應當,錦上添花。
時樓覺得自己問了個錯誤的問題。
他撇開視線,又往嘴裡塞了一枚草莓,淡淡道,“是嗎——那哪裡不一樣?”他話鋒一轉,又抛了個問題。
“小雅比你乖。”鞠子清不明其意,下意識配合了。
時樓的骨相更淩厲,安靜時還好,若有意展現,遠比那雅要來的張揚,鋒芒畢露如銀刀。
“那……哪種好?”時樓漫不經心道,“她媽媽還是我媽媽?”說罷向着怔愣的鞠子清眨眨眼睛,“我随我媽噢。”
鞠子清皺起了眉,“你跟我說這個做什麼?”他漸漸收斂起了輕松的神情,雖然時樓還在笑着,但他很清楚這笑容虛假得像紙殼,遑論主動提起家私。
“你來我家,我很不開心。”時樓懶懶散散地攤在自家的沙發上,仰頭倚着靠背,脖頸暴露在空氣中,喉結随着吞咽輕動,這是他輕易不會做出的姿态,緻命處被放大,太危險,但此處是他的家,他的領地,他當然可以這麼做。
除此以外還要包括驅除外來的入侵者,以确保自己的絕對安全。
“你為什麼非要跟我過不去呢。”他睜眼望着頂上的白熾燈低聲歎息,輕得仿佛呓語。好好的蓋亞之子,不去做正經事,偏偏來這。他的計劃不能讓人知道,鞠子清人又細心,搪塞起來可不容易,麻煩。
“小雅媽媽是個好女人,比我媽好,我媽有病,阿姨進門沒幾天就跳樓了。”燈光亮得刺眼,他似乎明白為什麼那雅一個人在家不喜歡開燈了,明亮蒼白的冷光将屋子裡的一切暴露無遺,行迹無處藏匿,看久了眼睛累,想着或許明天換一盞暖光燈,他繼續說着鞠子清還沒有開口詢問的答案,“也幸好她死得早,不然現在還得養一個瘋女人,我才不要。”
“想不想知道我爸去哪了?”時樓歪了歪腦袋瞥向他,沒忍住笑了,說到後面成了壓着嗓子的氣音,“他敗露破産,最後進去了,這事很多人都知道,但有一件事隻有你會知道——
“是我把文件給他死對頭的。”
鞠子清瞳孔微縮,緊抿着唇看他風輕雲淡的樣子,“……為什麼。”
為什麼這麼做。
又為什麼要單單告訴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