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蒼的嘴角漸漸壓平了,裴節渾然不覺,說罷還頗為挑釁地向裴蒼飛了一眼。
時樓真想給這完蛋玩意兒來兩下子。
“蘭弟有心,替二哥叫兩碟玫瑰乳和百合酥吧。”裴蕭的聲音突然插進來,打破了隐約的緊張氣氛,他語氣和煦,仿佛全然不知裴蒼和裴節的夾槍帶棍,“早聽聞瑤華宮糕點師傅手藝一絕,今日可不能空着肚子回去。”
“好。”時樓心裡一松,感激地看了一眼裴蕭。
眼下時機未成熟,若裴蒼和裴節對上,他還真是有些左右為難,不管怎麼處理都少不得事後兩邊安撫讨好。
“既然你這麼想跑腿,那便給你個機會好了。”裴蒼撐着下巴,他才沒心思針對裴節這個蠢貨,左右也失了機會,冷哼一聲順勢松了口,“給本殿下上些冰酪。”
時樓:……搞得好像你吃冰酪一樣。
冰酪難以保存,放久了也不新鮮,都得現做,廚房顧及到晚上吃涼的不養生,晚宴上并沒有準備這一樣。
這是存心為難人家。
好在時樓就一傳話的,頂多被人暗地裡嫌棄麻煩,又不需要他動手做。
在這發什麼瘋。
“我脾胃虛弱,怕夜間積食,這些已然很多了。”裴蓮擺擺手。
裴節聽罷便拉着時樓一溜煙跑了,“那弟弟們就去傳膳了!”
裴蒼臉色晴雨不辨,裴蕭嘴角卻是溢出了淡淡的笑意,“小五小六這陣子倒是玩到一處去了,他倆年齡相近,性子互補,正好作伴。”說罷将目光轉向裴蒼,“大哥也好省點心。”
裴蒼烏睫半阖,兀自把玩着手裡的白瓷酒杯,裡面青碧色的果酒順着力道緩緩旋轉,散發着清甜的酒香。
省心?
省誰的心?
“也都漸漸大了,整天往外面跑,像個什麼樣子。”
秀雯默默上前給裴蒼添酒,聽他似是歎息一般繼續道,“也怪我先前總惦記着荔娘幼小,難免偏心了些,就怕小六因此與我生了嫌隙,但到底是親兄弟,總不會晚。”
他夾了塊豆乳素糕到裴蕭身前,“六弟和九妹的事情,本殿下心中有數,小六騎射天賦卓絕,詩文也得掌學稱贊,是個全才,合該精心教導,為我大夏建功立業。二弟身居靈犀宮,卻心懷大義,大哥在這多謝二弟提醒了。”
裴蕭苦笑,“你我何須如此……”
“這番卻是二弟失言了。”裴蒼放下公筷打斷他,動作一派懶散,眼中暗藏機鋒,“雖說是家宴,該有的禮數還是得有,何況身為長兄,自然要給你們做好表率。”
“大哥說的是,弟受教了。”話都說到這個地步了,裴蕭也沒必要自讨沒趣,語氣一冷,向他舉了舉酒杯,一飲而盡。
裴蓮從頭至尾一言不發,裴蒼探究地看了她兩眼,也就失了興趣。
比起唯唯諾諾之徒,他向來偏愛鋒芒畢露之人。
可同時又是偏愛且忌憚,被多年的不順意磨得頗有些乖戾,往往上一秒還與你談笑風生,下一秒眼睛一眨,就變成了冷遇,越發叫人捉摸不透了。
*
裴節和時樓向傳膳總管交代了新要的東西,沒有立即回去,而是在玉液池旁邊的園子裡閑逛起來。有裴節在前頭刷臉,守園的婆子們也不敢多加阻攔。
“二哥都說我宮裡的點心好吃,你等會挑喜歡的帶點回去吧。”裴節扯了扯時樓的袖子,時樓嗯了聲,沒什麼起伏。
裴節一怔,“你生氣了嗎?”
“氣什麼?”時樓反問,仍是那副逆來順受聽之任之的态度。
裴節撓了撓頭,直覺有什麼事不對,剛想說幾句服軟的話,就聽見一道焦急的女聲從小園來路傳來。
“殿下!陛下臨幸,娘娘已在前頭候着了,快随奴婢回去吧!”
裴節一下子支棱起來,和時樓對視了幾秒,興奮道:“父皇來了!”
時樓雙眼微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