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次再見也不遲。”他腦海中劃過啞兒倚在牆邊遙遙張望的孤單影子,濃蔭蔽日,他的身軀淡而醒目,如一縷見不得光的遊魂。
那份點心,收到了嗎?
他有些心虛地想到。
裴節已然後悔應下這件差事,可是父皇親自下的口谕,開弓沒有回頭箭,他隻好跟着裴蕭和時樓繼續拜訪另幾個皇弟皇妹。
時樓的心還挂念着永甯宮秀麗殿,一路上都有些心不在焉,裴蕭又有意與他交談,裴節幾次張了張嘴,都插不上話。
他壓根兒聽不懂裴蕭在講什麼東西。
什麼天支什麼星宿,哼,裝腔作勢。
“小六是找國師有事嗎?”裴蕭問,“我瞧你對他很感興趣。”
時樓抿唇一笑,“國師學識淵博超凡,又神龍見首不見尾,我隻是好奇,問其他人又都是支支吾吾說不明白。”他上前半步追問道,“二哥年長,知道的定比我多,可否再多講講國師的事情?”
不是隻對國師好奇,而是關于這位國師,蓋亞意識隻字未提啊。
系統發送了一個電子抱抱,聊以安慰無奈的時樓。
“國師府是宮中禁地,我也沒進去過。”裴蕭溫和地搖了搖頭,“國師在府中清修,除了祭祀和大典,也隻有父皇能宣見調遣他。父皇有時會同國師在紫宸殿中商議要事,去得巧了能見着,但涉及機密,不可旁聽。”
“隻和國師商議?”國師的地位和預想中差不多。
高得離譜。
“術業有專攻。”裴蕭提醒他,“國師府自太祖聖武皇帝立朝起就與我大夏皇族同氣連枝,傳承至今,曆代不管前朝政務,而隻專心在内廷輔佐紫宸與東宮二位。我知蘭弟是孩子心性,所以問我也就罷了,日後還是不要四處詢問,落在有心人耳中,不妥。”
時樓乖巧點頭,心中的疑點卻越來越大。
隻為皇帝和太子效忠的國師。
換言之,世襲制帝師?
系統:“你覺得國師是我們的助力還是……?”
根據現有材料推測,這個傳聞中精通秘術,有通天地倒陰陽之能的國師,确實有過人之處。
至少這個位面的廢物意識已經被觸動到了核心,不然不會連一絲一毫的相關信息都拿不出來。
時樓沉吟片刻道:“難說。”
裴帝正當壯年,東宮空置,對國師的影響似乎不大。甚至,考慮到效忠舊主還是新主的問題,拖延對新皇的扶持還稱得上是更好的選擇。
時樓靜靜思索着種種可能,他沒有繼續說話,裴節隻當他是被裴蕭說得不敢再問,不由撇了撇嘴,圓溜溜的杏核眼瞪向時樓,拼命暗示。
嘿!你還有個哥哥在這呢!
時樓看向他,裴節咳了兩聲,用不大不小,剛好夠裴蕭聽見的聲音道,“一年那麼多祭典,禮部隻夠給國師府打下手,主事的還是國師府的人,你若是好奇,我尋着機會同你一起去看不就得了。
“或者痛快些,我直接去找父皇,求見國師一面,他再怎麼高高在上,本殿下總不至于一面都見不得。”
時樓沒想到他竟這麼……急于表現,不由得驚訝地一挑眉,裴蕭更是直接輕叱:“胡鬧!”
裴節不服氣地沉下臉,而一向溫潤如玉的裴蕭言辭嚴厲道:“這麼多年,一點長進都沒有。”一邊說着,想到他一直以來恣肆驕縱的事迹,仗着母族勢力玩鬧度日,被慣得無法無天,如今還要拖别人下水,沉靜黑眸中劃過難以遮掩的愠怒與厭惡,“小六敬你是兄長,對你恭敬禮待有加,你卻總是不思進取,貪圖享樂,白白浪費他苦心教你,任性也該有個限度!”
“哼!我的好二哥,”裴節挨了訓斥,更加惱火,罵他平日裡就知道惺惺作态,假仁假義,“别以為我不知道,你們當我是傻子,結起夥來看我笑話。
“隻有蘭弟偏不順你們的意,終于裝不下去了是吧。”
裴蕭臉色鐵青,裴節繼續發洩着怒火:“怎麼,就你們靈犀宮是真清高,真尊貴,你看上的我就不能碰是不是?”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裴蕭冷笑着開口,“你願意這麼揣度,那我也沒辦法。”
“是我小人之心,還是二哥被我戳破了心思?”裴節抱着雙臂,也不再與他扮什麼兄友弟恭的戲碼,反正他向來和這幾個哥哥不對付,鬧開了也好,省得平日裡相互做作,惹人厭煩,“反正我就是這麼一副不成器的樣子,二哥有空還是多去看看你那伴讀吧!别到時候風光無限,連才子名号上都被他壓一頭。”
裴節的話稱不上字字誅心,卻是實打實的諷意十足,加上阮别棠的父親參與萬壽節籌備以來,裴蒼隐約加劇的敵意,裴蕭再也忽視不能。
他深吸一口氣,壓下了更加鋒銳的反擊,冷冷地看了一眼裴節,又轉向一直未發一言的時樓,“小六日後哪裡為難,來找二哥即可,二哥别的本事沒有,這點還是沒問題的。”
裴節怕時樓跟他一起離開,将人攬在身後瞪着裴蕭,“蘭弟自有我照看,不勞二哥費心了。”
“你照看?”裴蕭反問,他看着時樓乖乖待在裴節身後,以為他是擇定瑤華宮,鐵了心要和這上不了台面的小五共進退,雖然恨其不争,倒是沒有繼續多說什麼,嗓音溫潤暗含冷意,“那你們好自為之罷。”
裴蕭甩袖離去,時·吃瓜群衆·樓看着被裴節牢牢握着的手,陷入了沉默。
時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