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統:“亭子裡有人,你父皇。”
時樓正在拆解手掌大的小羊骨,他本想表現文雅,好讓裴蒼不要過于看輕他,過得舒坦些,聽系統這樣說略微一思索,便放下了手中的筷子,直接上手。
他想在裴蒼面前表現,可不能在裴長泓面前表現得太好,樹大招風,況且裴蒼多疑,在皇帝面前争取表現要有個度,否則平白惹他猜忌可不行。
畢竟他隻想做那個看鹬蚌相争的漁翁而已。
而且時樓分明記得那晚在泠風榭芙蕖晚宴,裴長泓看他的時候有一瞬間的失神。
是看到他的長相,想起了他的母親嗎?
朔姬來自異國豪邁的遊牧民族,嬌媚豔麗,習性自然也不同于中原貴女。他表現得粗野些,說不定還能有些意外收獲。
果然,飯吃到一半,随着宮人的宣報聲,裴長泓慢慢踱步過來,臉帶笑意,顯然是少見自己的孩子如此相處,老大的嫌棄無語之情溢于言表,而小六不知有意無意,兀自吃得香甜,吃相倒不難看,隻是到底不合禮儀,像是故意氣長兄似的,這畫面着實有趣。
裴蒼沒想到父親會來,驚訝過後連忙恭敬行禮,“父皇。”
裴長泓看了看他們的碟碗,笑道:“你們幾個倒是好興緻,挑了個涼爽怡人的好地方,既得美景,又有佳肴。”
裴蒼心中一凜,摸不準他是什麼意思,見裴長泓和顔悅色才道:“近來苦夏,兒臣也不免貪圖享樂了一些。”
“這也算不得貪圖。”裴長泓知道皇後對裴蒼最近盯得緊,而他對幾個孩子并不算嚴苛,“聽聞蒼兒前幾日在射場上暈倒了,叫太醫看過了嗎?”
“……兒臣身體無事,就沒有麻煩太醫了。”裴蒼道,此事他沒有宣揚,但帝後皇妃知道并不奇怪。
隻是……被這麼一問他才意識到,母後一句也沒有問過。
裴蒼目光不由得黯了黯。
“我怎麼不知道你也懂醫理了?還是注意保養,别熬壞了。”裴長泓叮囑道。
“謝父皇關心。”
時樓沒在意這對皇家父子的塑料親情,他的注意力放在了跟在裴長泓身後的人。
男人面白無須,容貌平凡至極,是那種看了就忘的長相,摸不準年紀,大概在二三十,身着墨藍長褂,垂着眼站在一旁,唯有一雙漆黑的眼睛深邃如海,無波無瀾。
而這恰恰是最不尋常之處。
時樓在這雙眼睛裡看不到屬于人的情緒,如同深海如鏡表面之下的暗流湧動,平靜得過了頭。
時樓:“這是誰?”
系統将材料過了一遍,笃定道:“沒有這号人物,除非是無名路人。”
可是能跟在裴長泓身邊自由出入内廷的,又怎麼會是無名路人呢?
時樓心中大概有了猜測,直勾勾地看向那人,藍衣人似有所感看了過來,定定地與時樓對視了幾秒,微微皺起了眉頭。
随裴長泓轉身離開前,他又多瞥了時樓一眼,面對這人隐含探究的目光,時樓回以一個羞澀内斂的笑,掩住眼底深思。
是你嗎?
這是一個殘破不全的世界,最大的bug顯然就是那位逃脫了蓋亞意識監控的國師。
現在,時樓在這個藍衣人身上感受到了同樣的氣息。
所謂洞察天機,所謂國師,确實說得通。就是不知道他人為幹擾的目的和程度,又是否與裴英當下的處境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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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邊,裴長泓問:“國師方才為何一直看向蘭兒?”
國師沒有為他的敏銳感到驚訝,凝神思索片刻才道:“臣不知。”
“嗯?”裴長泓驚異地挑了挑眉。
國師有神異之能,除了皇位繼承人選,從未見他對什麼旁的事情感過興趣。
“六殿下變化很大。”
國師以前不是沒有見過裴蘭,他身處高位,底下的人看得清清楚楚。
“孩子也漸漸長大了。”裴長泓感慨了一句,又問,“可是有什麼問題?”
今日他本與國師商議事宜,結束後随便在禦花園走走,順便聊些萬壽節的布置,沒想到正碰上裴蒼幾人。
“臣沒感覺到壞事。”國師輕聲道。其實他心裡也并不确定,他前幾日才出關,正是感應到異動,恐怕是發生了什麼他不知道的事情。
譬如……那顆被他鎮壓在籠中的災星。
“陛下放心,若有不利大夏之人事,國師府一定将之扼殺在腹中。”國師鄭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