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春時節濱州向京師正順着海風,從京師向濱州卻不能原路去,為借内陸水利之便要特意從豐州周轉。舟師大軍駐守濱州,因此裴節與時樓兩個空降領導隻帶了上百精銳親兵,順水而下。
平心而論,國師祭禮将至,時樓本人并不想在這個關鍵時刻離開,奈何現在也隻能見機行事。好在還有一個裴蘇在暗中盯着,應該不至于出什麼大的變故。
不知為何,時樓内心隐約有些不安。
系統最近總是隐遁,已經不可以用太無聊來解釋。他詢問過原因,三天過去才得到回複——
“中操部下的一個小系統改組,暫時召回我們做了簡單升級。”
“這麼大的事情居然也不發個通告嗎?”
系統小聲遲疑:“大概是因為……說是簡單升級,但實際上也沒感到有升級。”
明白了,技術部又在屍位素餐是吧。
時樓問系統:“真沒事?”
“沒事。”系統這次很笃定,“就算有事,也有中央系統頂着,跟你我沒有關系。”
“你說的有道理。”
“殿下,甲闆上風大,進屋歇息吧。”一個年輕小将過來找時樓。
“是因為離王兄在,我不在,你們在屋裡待着不自在?”
離京前,裴節也封了親王,一字封号“離”,取草木茂盛之意;又離為麗,火也,也符合宸貴妃和裴節的性情。
說是這麼說,但大家一聽也就都知道,這皇位是絕不會落在瑤華宮的了。
那小将在幽州就随着時樓出生入死,聽到時樓的打趣,紅着耳朵撓了撓頭,沒敢撒謊否認,甚至順勢告起狀來,“殿下您有所不知,那群家夥可太氣人!什麼事都要使喚我們這邊的兄弟做,誰比誰高貴似的!涼州不也窮山惡水!”
“不想做的事,客氣點兒拒了就是。”武人大多氣性大,上行下效,裴節讨厭他,時樓也不指望他手下的兵會對自己的人客氣,“拒了還鬧,就再忍一次,過三次還不罷休,你家殿下我才好整頓軍中風氣啊。”
否則還沒開打呢就傳出六皇子挑釁五皇子的消息,擾亂軍心怎麼辦。
年輕小将明白過來自己是被當槍使了,先是氣急,又是後怕,臉色紅紅白白,狠狠握拳錘了把圍欄,“簡直欺人太甚!”
他下意識想要去找人讨個說法,好歹反應過來忍住了。
“難不成就讓那幫陰險小人暗中使壞麼!”他氣紅了眼,又心疼自家将軍,這都在宮裡過得什麼日子!
向來是暗中使壞算計别人的時樓讀懂了他眼中的情緒,心情微妙地咳了一聲,安慰道,“也不全然是壞事,這次軍饷可足得很。”
那小将卻更心疼了,偷偷在心底大逆不道地想着,帝王偏心。他心中恨恨,下定決心要在戰場上把這份面子掙回來,殺五皇子嫡系一個面上無光。
也叫關内的人見識見識,殿下在幽州的英姿威名。
時樓哪裡知道,自己無心之間倒鼓舞了士氣。
兩岸青山迢迢,上京已遠。
*
豐州都督久浸官場,一路接風洗塵,又進言留他們在府中暫住兩晚,稍事休整。因路上有人暈船,時樓便答應了。
午後到的豐州,後天一早就走,不會延誤軍機。
裴節笑了笑,“蘭弟長大後,反而嬌氣了。”說罷不給人反駁的機會,就甩開馬鞭去郊外遛馬了。
“天黑前回來。”
他的坐騎是一匹通體純黑的戰馬,正值矯健壯年,皮毛光滑如緞,名喚“烏夜啼”,脾氣暴烈更甚冰淩。
被陰陽怪氣了一番的時樓神色淡淡,履行主将不在時一個副将的職責,“勞都督領我們去整隊的地方。”
“不敢不敢。”豐州都督暗暗抹了把汗,“殿下這邊請。”他一路瞅着時樓臉色,小心翼翼地問,“離王隻帶了兩個兵卒,可要再派些人去護着?”
“你當他是誰?”時樓嗤笑,“沒有驚擾你豐州百姓就算好的了。”
裴節在涼州剿匪有功,端了不知多少山林老巢,豐州平原郊外,于他而言不會有什麼風險。
傍晚,烏夜啼的嘶鳴劃破了都督府長街的寂靜,裴節黑着臉闖入了時樓休息的地方。
“滾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