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寂許久的系統突然出聲:“這事兒應該不是裴節幹的。”
時樓在林間潛行,“我知道。”
裴節不過是個幌子,他們真正的目标自始至終都隻有自己一個。
系統:“那你方才是故意激怒他?”
“遷怒。”時樓挑了個易守難攻的角落搭弓伏擊,射中一個後翻身快速轉移位置,不戀戰,“不是他幹的也跟他脫不了幹系。”
這批刺客武力不弱,且組織嚴密,進退有序,不是尋常山匪或地方勳貴能養出來的。多半是羅府的手筆,這麼多年下來,宸貴妃對他早已恨之入骨,見他不僅活着從幽州回來,還活得不錯,怎麼可能忍得下這口氣。
裴節非要帶他一起來濱州,不知是有什麼打算,但時樓搶占先機立了軍功,裴節的計劃已然無用——卻給了宸貴妃機會。
裴節堅守着點兒莫名其妙的執念,不肯暗中下手,宸貴妃可不管這些。
時樓當年害她兒子的手段不光彩,難不成卻要她光明正大地來麼?
系統:“你那句話一出口,裴節心态要崩。”
“小時候就罷了,現在都帶過多少兵了,還這樣?”時樓微微蹙眉,為羅家兵馬感到擔憂。
一擊即中,但壞消息是對方顯然比他更熟悉這裡的地形,時樓且戰且退,環顧四周密林,捕捉到水聲。
系統幫忙探測,左邊幾百米開外,就是一處斷崖,提醒道:“他們是故意把你往這邊逼。”
系統:“來不及了,要我動用權限嗎?”
之前斬殺國師的時候沒用上,現在還剩一次。
時樓拒絕了。
刺殺撻那陀無疑是個冒險之舉,有六成的風險被判定為違規,但他也借由此驗證了自己的想法,這個位面确實更加孱弱——更精準來說,是虛無,包裹着時空的因果律似乎變得稀薄起來。
系統不應該意識不到,可它卻沒有及時向他彙報。
時樓目光沉沉,很久之前曾産生過的錯覺再次浮現,請君入甕麼。
國師已死,蓋亞之子的完整理應讓蓋亞重煥生機,可事實上祂對位面的掌控力卻進一步降低了。這讓時樓不得不懷疑其中哪個環節出了差錯。
他不希望是裴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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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傷後,兇手反倒開始畏手畏腳,裴節也不是傻子,當然有注意到,因此心中也有了幾分猜測。
這夥人明面上是沖着他來,實際目标或許另有他人。
接下來的幾招驗證了他的猜想。這讓裴節的臉色變得更為可怖,步步逼迫,下手越發狠厲,若說之前還想留個活口來審問,猜到來人身份後可以說是直接下了死手,全然不顧從傷口中汩汩流出的鮮血,已經到了深色衣裳都掩蓋不了的地步。
最後卻還是被那個人救了。
裴節半靠在原地,知道再無可能把人叫回來,隻得狠狠閉上眼,壓抑着上湧的心血,平息着怒火。他不敢想怒火背後的那一絲擔憂與竊喜是什麼緣故。
仿佛不去想就不會着了那人的道似的。
腳步聲打斷了他發散的思緒,裴節緩緩睜開眼。
那幾個黑衣的刺客單膝半跪在身前,恭敬道,“請離王安,我等受貴妃娘娘所托,前來祝您一臂之力。刀劍無眼,誤傷殿下,小的罪該萬死,望殿下寬恕死罪。”
“……刀劍無眼,你也無眼麼。”裴節看到人數,心中一沉,他似乎是咧開嘴露出了笑,可在場的人全低着頭,更不可能看到他臉上不辨悲喜的怪異表情,“眼睛無用,就剜了吧。”
身旁兩人為求自保,當機立斷拉走了那個誤傷了裴節的同僚,拉去一旁動手。
剩下的人大氣也不敢喘,裴節垂頭握了握因失血而無力的手拳,“我母妃派你們殺了裴蘭?”
“是。”
裴節心底越是恨極,面上就越是不動聲色,他看向不遠處,林間昏暗,并沒有人突然出現殺個回馬槍,“成了?”
他問。
刺客對了對眼神,“屬下無能,未能親手取其性命,那逍遙王十分狡猾,見力竭不敵,竟直接跳下了懸崖。”
他們心中惴惴,不知宸貴妃會不會不滿這種結果,因此半是保證半是讨好道,“但我們探查過了,崖高谷深,底下是急流,人掉下去必死無疑。”
這下裴節是真的發出了一聲短促的笑,舞刀弄槍可擊中百步之外敵首的手此刻卻在神經質地顫抖着。刺客聽到幾聲沙啞的誇贊,“好,好……好極了。”
“你們幾個立了大功,留在我身邊做事,不必回去。”
“上京那邊,我去同她說。”
他的面容在林間月色下幽邃莫測,難以看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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