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有說失敗的後果是什麼,凱茵也沒有問,站起來俯身向他行了個優雅的繞手禮,“我的榮幸。”
凱茵是個不錯的合作對象,除了惹人不快的初見,其他事情尚算得體。時樓按照約定的那樣,在這裡住了下來。
他本以為活動空間暫時隻能局限于這棟房子,沒想到次日早晨,餐桌上放着一瓶淺綠的藥水。時樓打開聞了聞,有些意外,“你早就準備好了?”
凱茵揉了揉頭發從廚房走了出來,他另一手端着碟熱氣騰騰的松餅,聲音還帶着一絲困倦,“去年搜集過馬氏蓮的種子,蒸餾後加入迷幻鼠尾草、白松杍和滿月水,勉強可做馬氏蓮花露的代替物。”
黑貓亦步亦趨地跟在他身後,看到時樓後輕巧地跳上了桌子,湊近他的手臂蹭了蹭。凱茵拿着樹莓醬和蜂蜜,問他要哪一個。
時樓拒絕了,他不嗜甜,而松餅裡已經加了很多砂糖。
“精靈都這樣嗎?”
“個人喜好。”停頓了一會兒,見凱茵在做筆記,時樓還是負責地補充了一句,“不過大多數木靈都是喜歡花蜜的,我們和極地精靈在這方面沒有明顯的傾向。”
他喝下化形藥水。
隻見尖尖的耳輪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圓,膚色則變得像是尋常人類常年在外行走會有的那種淺淺的棕色,而非之前那種,像用黑楓熬制出的楓糖漿或南郡特釀的深色小麥酒一樣的顔色,帶着富餘而優渥的自然氣息。
眉骨擡高了一點,顴骨壓低,唇線不再那麼銳利,而是多出了一些柔軟的弧度,這些變化非常細微,肉眼幾乎看不出來,放在一起卻帶來了顯而易見的氣質上的改變。
凱茵放下吃了一半的蜂蜜松餅,雙眼專注地看着,像是在圍觀一場莊嚴的小型儀式。
時樓睜開眼睛,眼中妖異的金輪消失不見,變淺的瞳色淡淡的,像是琥珀,顯得很溫和。
他伸手自己打量了片刻,又去到鏡子前看了看,幻形很成功。
當年在外遊曆時他不肯隐去的魔紋,如今也隐入皮膚之下,好在他也早過了意氣用事的年紀,對此毫不在意了。
非人感幾乎消失了。
一頭淺金的鬈發原先隻會加重冰涼的非人意味,但在奔逃途中被他剪短,如今氛圍一下變了,它所塑造的形象也就變得更加親近平凡。凱茵給他找來一套幹淨的翻領襯衫和長褲,襯衫領口是綁帶的設計,寬松而服帖,看上去和每一個出身中等家庭的俊美青年沒什麼不同。
“身體有不适嗎?”凱茵因材料的緣故修改了配方,現在看來,效果甚至更好,這讓他心情不錯,過了一會兒才想起來問。
時樓搖頭,并伸出手,“把禁制解開。”
凱茵拒絕了,見對方臉色一下冷了,想了想才解釋道:“這道禁制也是保護,如果你繼續使用魔法,魔氣很可能會污染你的火焰。”
時樓翻了個白眼,抱着雙臂淡聲告訴他,精靈的施術原理和人類不一樣。
通過咒語、魔藥、冥想、禱告等手段模拟自然的頻率來吸引元素是最簡單的方式,也是艾德隆大陸最廣為流傳的魔法基礎,精靈當然也能做,而且幾乎不費吹灰之力。
但這對于精靈而言,實際上是多繞了一圈遠路的小把戲。
樹木、火焰、冰霜的精華,元素的靈魂凝聚出自由行走的實體,他們就是元素本身。
“其他精靈具體是怎樣我不清楚,但我們體内有本源之火,一般用的也是那個,本源之火自身就可以驅使,也可以用來吸引其他火。”
聊到這裡,時樓不免有些焦躁,他煩躁地啧了一聲,“現在‘我的’火焰被困在這裡壓制魔氣,保險起見隻能全部押上,但是從外界抓取火元素,太慢了,強度也太弱。”他指了指腹部的荊棘狀傷疤,示意本源之火正在纏鬥的地方,又道,“昨天那個小火團并不是‘我的’火焰。”
他在回應凱茵所說的那句“魔氣很可能會污染你的火焰”。
本源火焰的一小塊邊緣曾被黑霧染上焦黑的污漬,但立馬就被他修剪幹淨,他對本源火焰的感知敏銳度與操控力是超乎人類想象的,親密無間,本就是一體。
人類的無知冒犯到他了。
凱茵緩慢地眨了眨眼睛,他希望時樓可以繼續講下去,多講一點,隻可惜對方似乎不打算多做解釋了,他也隻好期待三個月的時間裡的下一次交流。
他看着四個禁制道具,提出可以修改,隻留一枚小手環。
時樓皺起眉頭,凱茵道:“不會限制你的活動,我甚至可以加一道符紋加快魔法的運行,但是我需要檢測你體内一些數值的變化,以及在魔力枯竭的時候發出提醒,以免出現不可控的後果。”
他面無表情的樣子顯得很誠懇,說的也确實有道理,時樓不快地默認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