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候,天妒英才這句話,放在哪一個時代,都有着,它不會過時的地方.
比如,今天.
恍惚間,白鑒,做了一個好長,好長的夢.夢裡,他隻覺得,自己,就像回顧了自己的整整一生般,漫長.
他好像,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而整個夢境,說來,也十分的獨特.前半段,自己,再一次的,經曆了自己一生中,随說短暫,卻又對自己而言,是彌足珍貴的,一切美好.
身上的痛苦,便被這種不能言喻的舒暢感一掃而空,就像,自己今天,壓根沒去過什麼截教,自己的生命中,也沒有出現這段光怪陸離的經曆似的.
不知何時,自己,便來到了自己的孩提時代.自己還如同當年那樣,一個人在家中不大的客廳之内滿地亂爬.而自己當年,依舊擁有着的,不,是自己曾經還擁有的健全家庭,此刻,依舊如往常那般的,現于自己眼前.
自己的母親,依舊和當年那樣,自己記憶中模糊的那般,依舊在家裡一邊教着自己認字讀書,一邊,等着自己的父親下班回家.自己的原生家庭,自己那并沒有與自己相伴多久,早早便從自己生命中永遠離去,不能夠再陪伴自己的父母,再一次的,出現在了自己的身邊.
記憶,早就模糊了.就連母親的樣子,都變得,在自己的眼中,被一種仿佛隔着輕紗般的朦胧感所取代.他,已經快忘記了,當年的他們,都,長什麼樣子了...畢竟,自己的家庭條件并不優厚,就連一張像樣的合影,挂在牆壁上或者擺在卧室桌上的全家福...
自己,好像,都從來,從來,沒有被父母帶着,去拍過一張啊...
不過名字這點,倒是,絕不會忘記.自己,便會永遠的,記得二老的名字.
"我的父親,叫,白清.而我的母親,媽媽她...對,沒錯,是叫,朱婉..."
他看着自己記憶中的他們,面部早已漸漸模糊的他們,再一次的回到家中團聚,商量着找哪位親戚,再借上一筆錢,解決掉即将到達入學年齡的小白鑒的上學問題.他記得,自己的父親,就連咀嚼口中那兩道簡單的素菜的速度,都漸漸放緩了許多.
他如同咽下了一塊在人口腔中跳起來揍了他一拳的一疙瘩鐵塊似的,好不容易,才解決掉自己這份不能缺失的能量來源.不同于以往那股嚴肅中帶着溫和的氣派,今天的父親,好像經曆着什麼極其艱難的鬥争似的,好不容易,才咽完這點晚餐.
"咱家,工資水平...一向不好.但是啊,婉,咱,不能不送他去上學啊...在家教,那肯定是個好事,你這因為身體不好,早早退休了,我這,又是常年不能在家的職業...你身上的擔子,太沉了...就聽我一句,咋樣,都得給孩子一個,和自己同齡人在一起接受教育的機會啊..."
"那,咱家的親戚,不早就跑遍了?不隻是你們白家,也就那兩個遠方的兄弟.他倆現在可是像躲着瘟神似的躲着你啊...老白,我家這邊,我也走遍了...實在不行,真沒辦法,就在家教吧.我苦一點,累點,為了咱小阿鑒的前程,他的人生,我受罪,值得."
自己的父母,好像,當年,一直都是這樣.清貧,恩愛,相輔相成.一個理解一個,一個包容一個.母親她,理解父親的苦衷,支持他的正義.父親他,體諒母親的辛勞,一直,都想好好彌補這份願意無悔的陪伴自己這麼多年的愛人.
小時候的白鑒記得,自己顫顫巍巍的,步履蹒跚的走向自己的父母.看着他們在餐桌上相擁,看着母親眼角滑過的淚花,他伸出自己小小的雙臂,擁抱着他們...那是,白鑒心中的,自己的,全家福.
"沒...沒事.爸爸,媽媽.不哭...會,會,會好,會好的..."
後來,過了兩天,父親終于是面帶喜色的回家,告訴母親,有個好消息.自己取得了出差的機會,這一趟要是能回來,光是補助金,獎金,都足夠解決當下拮據的家庭問題了.不過,回不來的話,撫恤金,更是,夠安頓白鑒未來十年的,學習,生活.
母親哭了,她罕見的,幾乎是自己一生中第一次,白鑒,見到了他們吵架.那是不可開交的,來自被生活壓力萃取出的不甘心與痛苦的碰撞.母親質問父親為什麼要去送死,為什麼要質自己的生命于不顧,為什麼,要冒着讓自己和白鑒的生命中,再無那個,家庭的,心靈的支柱了?
而自己隻記得父親,也終于是激動道眼含淚光的,輕輕扶住了母親的肩頭,将又痛又怒的母親輕輕抱住.白鑒記得,他說.
"我,真的,很想很想,陪着咱家阿鑒長大的.隻是,唉,這一輩的小年輕,沒幾個願意去的.我也不想去,我也舍不得你們!我甯可日子過苦一點,我也,真的,真的,舍不得你們呀...可是,我要是不去,那去的,就是那些年輕娃娃家了.我,抱歉,婉,我...."
"你什麼,道義重要,我也懂!我不是那種逼着你問你是我們娘倆重要還是你這為了炎黃盡忠職守一輩子的工作重要,我不是這樣的意思!你無需這樣躲閃的回答我!白清,你還不明白?我要你發誓,我要你必須,必須活着回來你聽明白沒有!我...我...."
說着,自己的母親,早就泣不成聲.她痛苦着,卻又深明大義.我,我很感激,上天,給了我,這樣的父母親.即使,他們并沒有與我相伴太久,不過,我白鑒,今生,無憾.
我記得,他們吵着吵着,就哭了出來.後來,他們相擁在一切.媽媽說,她一輩子沒求過父親一件事,她隻希望,他去踐行這這條正确的路.她第一次懇求他,要他,掙得了這次帶薪假之後,就再也,再也不要當這個"出頭鳥"了.
父親隻是搖了搖頭,将懷中的母親,抱的更緊,更緊...
她說,那就答應她一件事,一定,一定要,活着回來.直到看着我長大了,再去繼續這份危險的事業好了.緝毒刑警,在炎黃,從來,都是那份,不為人所知的,真正高危職業.她說,一定,要活着回來,孩子,不能這麼小就沒了爹.她隻求活着,甚至,都不求完完整整.因為她是對的,也許父親要是負傷,甚至烙下傷殘,這樣,即使日子苦,隻少,他就不會像當年那樣..
早早的,隻寄回來一封絕筆家書的,再也,不能回來了...
接着,時光飛逝,景色,也在急速輪轉.先是父親犧牲,又是一年後母親病故,我也,來到了福利院内,開始了我的童年.之後的一切...我的故事,我的生命中,那些讓我開心起來的事情,就...越來越少了...
我變得不愛笑,也不抑郁,隻是,不再喜歡那樣的輕浮感.我隻是,比同齡人,好像,被迫催熟般的成長了.這些年的生命中,我的前輩,我父親的老上司,我的馬伯,他倒是,我生命中算是能讓我開心起來的人了.他一直都很在乎我,在乎我這個"英雄之後"到底,還能不能健健康康的活着...
後來我長大了,也算是,終于跟自己童年的一切,自己年少時代的一切痛苦徹底割裂.我不再去糾結什麼,我隻想,違背我爹遺願的,也和他一樣,踏上這條真正正确的道路...
隻是,後半段,就變成了,真正的噩夢了.
我看到,從最早聽到這兩個字起,截教,這個堪稱是邪門的組織,就仿佛是受到一句魔咒召喚而來的附骨怨靈般的再也不願放我離開.不過,這個噩夢,真正的恐怖之處,便是...
它的開始,依舊,是一場美夢.
我遇見了吳量,我遇見了那個,自我父母走後,我這二十多年的人生裡,我所遇到的,對我而言,是最最,最重要的人啊.我遇到了,能讓我,找到自己,意義的人啊...
無論,我的哪一場殘酷的,血淋淋的戰事終于迎來了解,無論我,被怎樣的傷過,打敗過,甚至徹底打垮過,總有一個人,能夠成為我,繼續戰下去的理由啊.
他和我,有着同樣的夢想,一樣的道義,一樣的決心.他也是,被心中的道義,遣來與我并肩作戰的,我的,天賜之人啊.
我遇到的問題,無論是我想不通的,我不能理解的,我不能依靠我的智慧去真正做出明智選擇的,我甚至,在有時候我已經懷疑自己.我已無法再堅守自己的路時,他,都會出現.
那真正蘊含大智慧的話語,那通古曉今的理智,才華.師傅他,不但能在三言兩語之間,瓦解冰消掉我的一切嫌隙,我的一切迷惘,我的,一切,愚鈍業障.更能讓我真正明白,更深刻的感觸到,我的道,究竟,是什麼樣的.我又該怎樣,去踐行我的道了.
我這人,沒有宗教信仰.但是,師傅他,是第一個,讓我對信仰二字,有了真正見地的人.
我是個,沒學過炎黃武學的人,但是,吳量他,就是能用最簡單最直接的方式,将那古時傳頌間皆為神乎其神高深莫測的武學要理.在三言兩語,甚至一個動作之間,悉數,令我将其,融會貫通.
師傅,教會了我很多,很多.他也,是這世界上,唯一一個,我願意,發自内心的,尊稱他一聲"師傅"的人啊.
我還,愛上了他.我明白,這樣的事情,在這樣的年代,早就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什麼難登大雅之堂的事了.隻是,這一生,第一次被人愛着,就連這樣的感覺.也是,他教會我的啊.
愛,就是一種,我們人類,不能夠用語言去詳細表述的東西.不過,我感覺,我心中的感覺,便像是一種...有了這東西,我就可以,成為任何人,做到,任何事的,偉大力量.
我不懂,他,應該懂吧.畢竟,他可是我的師傅,他肯定,比起我來說,更懂得這件事吧.不然,他也不會去教我這麼多,甚至,在我的敵人,炎黃的敵人,幾乎是上門尋仇之時,他,這位隐世高人,這位壓根沒有留下名号,這位,我幾乎對他的過去,他的故事,并不知道多少的強者...
他願意.連自己生命也能夠放棄的,在我即将來到我人生盡頭時,不止一次的,這位一襲素色黑袍的清瘦君子,便淡然的,從容的,面對着我面前那滔天大惡,依舊不卑不亢的,站出來,笑出來.擋下來,将我的生命,一次次的,拯救下來.
隻是,吳量,吳量...吳量....
當夢中的景色,來到了今時今日,當自己親眼所見,自己的師傅,自己的愛人,自己最最重要的人,便這樣慘痛的,遭受着這一番可怖折磨之時,當自己,從他被強制性的帶離自己的身邊,當自己接受着這極緻的羞辱,極緻的嘲弄,最盡的折磨時.
就連,他生死未蔔之時,自己,都隻能,眼巴巴的,他嗎的看着!都隻能,在一旁,無助,無力,無用的看着!
為什麼,老天爺,就是他嗎的這樣不公平了?!為何!世上的善人,好人,都要短命,都要被這樣對待了?為何,世上的一切的善良,好意,愛,就在自己的身上,不能,不能他嗎的長久了!!!!
不,不,不不不不不!不!!!!!吳量!吳量!!!你要活着!!!你一定要活着!
現在不能再睡下去了!吳量!吳量的情況!我根本!根本就不能确定!吳量!吳量!!!
吳量!!!!!!!!
"唔~!"随着一聲驚呼,白鑒,已然自睡夢中,被自己當前最最急切,最最緊迫的要事,生生掐斷了一切的思緒.他不得不強迫自己醒來,雖說,身下的床單早已被冷汗打濕,雖說,痛苦,在自己清醒的霎那,便重新回歸到了自己的身上.但是,他不能再管那麼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