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約莫半個時辰,兩人到了最高的一處山腳下,祖萬殺對傅貞道:“你稍等我片刻。”
說完腳下一踮,跳到了半山腰的一棵樹上,放眼望去,方圓百裡映入了眼中。
此地山群不絕,卻不連綿,反而山勢兇戾,如一把把尖刀刺穿地面而上,割斷了此地風水氣脈。山腳三百裡外還有一座小縣城,仍有人來往生活的動靜,依她的記憶,這裡是鎏金江下遊不錯,可這一片枯山死水的風貌,與她印象中百姓安居的好光景截然不同。
祖萬殺喃道:“鎏金江畔有龍脈鎮守,本不該如此,如果真有妖邪作祟,也必然是隻極難對付的妖邪。遇到就是緣分,看來這一趟是非走不可了。”
傅貞在下面問道:“你看窈窕鄉還有多遠?”
祖萬殺朝山群更深處看去,光秃秃的枯山遮不住什麼,定睛一看就找到了窈窕鄉位置所在。
“不遠了,再走半個時辰就能到。”
道路蜿蜒難行,但正如祖萬殺預計的那樣,半個時辰後,正值晌午,二人總算在這片鳥不拉屎的荒山中找到了一座村莊。
然而,村莊内的道路上已經長滿了野草,窗戶破敗透風,茅草房歪倒傾斜,房梁上長出了尺高的榆樹苗,荒涼得完全不像是還有人居住的樣子。
二人站在村口的歪脖子老槐樹下,猶豫不定,互相看看。
祖萬殺道:“你确定這地方還有人生活嗎?”
“我不确定,泥犁山那邊隻告訴了我一個大概方位,具體怎麼走,都是我自己一路打聽找過來的。”
傅貞的語氣也不肯定,眉頭緊皺,他忽然覺得脖子後面有點癢,擡手摸了一下,卻忽然怔住,眼神瞬間變得銳利無比,原地跳轉,橫掃出槍!
槍頭上挂着的五個人頭一陣嗚哇亂叫,卻什麼也沒撞到,這才敢睜開眼看一看。
老槐樹下什麼都沒有。
祖萬殺覺得傅貞不是這種大驚小怪的性格,開了神目看樹,然而樹下空空蕩蕩,确實什麼都沒有。
傅貞的眼神愈發沉凝,他背後一直背着一把被符布緊緊包裹、隐藏起氣息的神秘武器,此時遇到古怪,手一直在那把武器的手柄上摩梭。
他顯然想用那把武器防身,但武器被藏,必然有其原因,他暫時不願意暴露使用。
祖萬殺見縫插針問:“你剛才摸到了什麼?”
“鞋。”傅貞臉色有點難看,“一隻繡花鞋,腳尖踩在我的脖子上,我摸到的就是一隻繡花鞋的鞋尖。”
二人皆是擡頭看這顆歪脖子槐樹,這已經很多年的老樹了,足有數人高,傅貞的個頭在成年男子中也算高的,能踩到他的脖頸,隻能是吊在空中才能做到。
祖萬殺啧了一聲,拍了拍傅貞肩膀:“樂觀點看,我們起碼知道這是一隻女鬼了。”
傅貞對這種樂觀表示了冷眼,率先離開老槐樹下,轉身進了村莊内。
村中半荒,門戶稀疏,殘風席卷着慘白的紙錢遍地飄零,看來此村前不久有場喪事。不過這倒是一個好苗頭——有喪事就說明還有人可以死,也有人幫忙辦喪事,此地還沒有完全荒廢。
兩個人往村中走了一會兒,越往深處,才逐漸發現了活人的生活痕迹。
路過一戶院落時,二人駐足,見到矮矮的竹籬笆院内,挂着幾件剛洗過還在滴水的灰白色麻衣,幾隴地上種着泛黃的白菜,透過苔綠的木窗,能看到裡面一道古怪畸形的人影。
佝偻着背的年邁老太在屋子裡緩慢挪步,雙手扶着牆壁,脖子上卻長着一條短小如嬰兒般的小手臂不斷揮舞,不停敲打着老人的脊背。
祖萬殺與傅貞見狀,一同推門入院,打算瞧一瞧這到底是何等妖術。
竹籬笆門一推開,一陣嘶啞尖利的噪音劃過,驚動了屋内的老人。
“是誰?”發出聲音的是一個成年男子的聲音,但聲音非常模糊,好像被什麼東西堵住了喉嚨。
二人循着聲音擡頭,原來這家是母子二人,男人正在房頂修繕茅屋,聽到有人入院,手腳并用翻過屋面,探頭朝門口看過來。
這男人也是個畸形,但不是随了母親,而是另辟蹊徑的古怪,在他腦袋下還長着一顆紫青色的小腦袋,是一張喜笑顔開的嬰兒臉,男子的喉嚨就是被這顆頭給堵得發聲不清。
男人這一看本不要緊,卻見到一位滿身血迹的詭異女子站在自家門前,身邊同夥還提着一串人頭朝自己眨眼獰笑,登時吓得慘叫連連,向後倒去,砰一聲巨響砸到了地面上。
門口二人也吓了一跳,半是無語半是無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