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渡厄頓了一下,在她期待的目光中,有些難為情地道:“其實,是,大義滅親,反手肅清殺了祖家滿門。”
“啊……”祖萬殺驚訝了一下,很快破顔笑道:“這都是很好的孩子呀!”
屋渡厄硬是被她這盲目溺愛的反應給逗笑了,順從點頭道:“是的,都是很好的孩子。之前說的二姐,名叫祖貞,她和你有幾分像,都是溫和在外狠厲在内,就是她一個人謀劃了整場肅清祖家的行動。死後被修仙界的義士風光大葬。”
聽到“祖貞”這個名字,祖萬殺明顯僵愣了一下。
“傅貞就是用了這個‘貞’字。”屋渡厄說,“當年肅清行動中,他還在大門派中修道,但疼惜二姐苦楚,也在暗中幫助祖貞,還有三妹妹,名叫祖慎,她是外室私生女,排行最小,但是頗有風骨,肅清祖家時,就是她枕戈待旦日夜保護祖貞,甚至睡在房梁上,這三人聯手,把祖家殺了個幹幹淨淨。”
祖萬殺沒在意最後一句話,露出了欣慰又欣喜的笑容,然而,她忽然想起來,祖極曾說的二姐和妹妹都死了,笑容一滞,又添了幾分落寞。
屋渡厄擡手拍了拍她的肩膀,要收回手,到底是覺得不夠,又重重摁住,安慰道:“重于泰山、輕于鴻毛,包括那位長姐,她們死時一定都是覺得值得的。這樣就夠了。好歹還有個祖極,不要挂懷。”
祖萬殺應聲點點頭,歎了口氣,又想起追問:“那她們轉世如何?”
屋渡厄回想道:“長姐仙緣不淺,轉世又投入了門派之中,繼續修道。”
“祖貞則不太好,她太聰慧,慧極必傷,似乎是害怕自己的宿命糾纏靈魂,死後直接把自己的靈魂打散了,有人想用禁術把她靈魂重新尋找凝聚,但是沒有成功,祖極還因為這件事三番幾次找屋絡奈,但從未成功過,大概是真的死透了。”
“至于祖慎。”屋渡厄有些奇怪,道:“我看不到她的靈魂去向,也是成謎。”
祖萬殺搖頭,溫聲道:“沒關系,我去找。忙完這件事,我就去找。”
剛才還說着孤零零一個人消沉無比的祖萬殺突然有了奔頭和活氣,屋渡厄看在眼裡,心情也輕飄了不少,故意犯賤打趣道:“說起來,祖家也是命運多舛,屢遭滅門。”
“世事無常嘛。”祖家滅門,祖萬殺是真的不在乎,她想起一事,臉色有點變了,問道:“祖極欠了兩千年陰德?啧,說起來,豈不是還有我的一份?他不是個壞孩子,怎麼會?”
他欠的陰德,連屋渡厄當時都震驚了,連連贊歎“厲害”。
屋渡厄查得很徹底,這件事自然也在其中,倒不說說,她就是因為這點古怪才一定要查個明白,也沉吟道:“這點我也不清楚,當時我在幽都城内查他往生時都驚住了,往生薄不會出錯,上面記載他一夜間連殺三城,但與此同時,他在遠于千裡之外的小鄉村裡,還偷了婦女的裙子,偷看人洗澡,總之各種怪事。他的業障之大之深,業火燒掉了我半本往生薄。”
聽到此處,祖萬殺眼色沉凝,道:“這件事先放一放吧,我借運不小心弄死了龍脈,現在自顧不暇。等解決這件事,我再去處理。”
說完,她還是禁不住一笑,調侃起自己道:“我這便宜祖宗豈不是仁至義盡嗎?還要給他消陰德帳。”
屋渡厄無奈搖頭笑起,明明就是高興地不得了,還埋怨上了。
“不過,奇怪。”祖萬殺抱臂手托着下巴,念道:“如果祖極真是我的後代,為什麼怒龍江卻無人應皇帝的運呢?”
屋渡厄思忖推測道:“也許是因為欠了太多陰德,不夠格當皇帝了吧。說起來,還有一件事,也是緣分使然,我覺得應該和你提一句。”
祖萬殺點頭,微笑道:“請講。”
屋渡厄看她心情着實不錯,又有點不想說了,卻抵不住祖萬殺眼神中的催促,還是吟道:“祖極在大門派中修道求學之時,有一位同門,也是他從小相識的朋友,此人家世平平,我原本沒有注意,但是發現他和祖極、祖慎關系都很不錯,相伴了三年四處行俠平亂,才翻閱了一下。”
“這人……”屋渡厄心中歎口氣,看着祖萬殺雙眼,定聲道:“這人叫孟平,是孟應塵的同源後代。”
“孟應塵?”這個名字好像給了祖萬殺當頭一棒,她的表情立即複雜無比,甚至變了顔色,有種多年沉積之痛重新翻湧的空洞和無措。
孟應塵,此人屋渡厄是有些了解的,她雖然從沒見過一面,卻知道她是祖萬殺飛升前,年少時,唯一的至交好友,當年祖萬殺滿門被屠,就是這位二十四聯城城主伸出援手,對她多有照顧,祖萬殺對她的敬仰之情深重久遠,恐怕無人能及。
祖萬殺緩了半天才消化了這個消息,連連搖頭,似乎是不敢相信,又過于意外驚喜了,道:“真是……緣分,無解的緣分。”
如今祖萬殺飛升,孟應塵死不複見,兩人的同源後代卻又成了至交,豈不就是無解的緣分。
這一晚上的好消息連帶着陳年往事,七轉八折,讓祖萬殺都有些攏不過來了,她一會微笑一會面無表情,臉色轉變莫測了幾個來回,才平靜了心緒。
終于還是搖了搖頭,仿佛是提醒自己道:“靈魂,真是一個有無上意義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