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努力告訴自己什麼都不想的時候，偏偏就什麼破事都能想起來。記憶力絕佳。

她腦子亂七八糟想了一堆，再到近前的時候，她看到了兩人的眼睛，心下一空：果然，龍族幻化出來的東西眼睛都是空洞的，和清晨那雙動物眼睛一樣。

這個念頭剛冒出來，就伴随一種極其不詳的預感，馬上就應驗了，身後有人抓住了屋渡厄的手臂，聲音茫然痛苦，帶着些細細的哀求問：“我是人，還是神？”

屋渡厄頭皮都麻了。

年少時的祖萬殺，站在她身後！

屋渡厄感覺隻是被身後那雙手抓住手臂的一瞬間，整個手臂都僵硬得失去了知覺，少女細微的問話回音在隧道内來回碰撞，震得她竟然有些耳鳴目眩。

她渾身冷汗，震驚這個心想事成地竟然如此厲害，隻是一個念頭，就可以構建出活生生的祖萬殺，連抓住自己手臂的力氣都一模一樣。

她太想見一見那時候的祖萬殺了，剛轉過身看去，隧道内一陣寒光閃過，随即響起黏滑的動靜，肢體掉落的聲音，少女的身影在她面前分成兩半，倒在了地上。

屋渡厄眼瞳驟然縮小，猛地後退兩步，看着地上的殘屍，又呆愣愣地看向祖萬殺。

她還沒反應過來這突然出現的少女是誰，看屋渡厄魂不守舍的反應，十分好奇，蹲下身抓着少女的頭發，掀起面容一看，臉色蓦地僵硬難看了幾分。

她把屍體又扔回了地上，起身側眸看屋渡厄：“你對以前的我還真是情深義重啊，可怎麼問你這個問題？黃鼠狼讨封一樣。”

“……哪有人這麼說自己。”

屋渡厄把視線從地上的屍體上收回來。看向了隧道前方，幻化出來的清晨和驚雲已經消失了，似乎它們的出現隻是一個引線，現在找到了屋渡厄内心深處的渴望，目的達成便消失了。

可地上的屍體現在成了兩個人最大的問題。

剛才屋渡厄的道歉被這事實打了個響亮的耳光，祖萬殺搖頭，很不理解的樣子道：“以前，過去，你分得太清了。”

似乎現在的祖萬殺殺了年少的祖萬殺的一幕對屋渡厄産生了很大的打擊，她還有些沒回過神，直言道：“滄海桑田，從前和現在本來就是兩回事。”

“是嗎？我不覺得，以前的我注定成為現在的我，你隻是不甘心當年和你互相虧欠的人在你看不到的幾百年裡變了模樣。”祖萬殺幽幽看了她一眼，“以我的理解，這是占有欲在作祟。”

這一眼中有埋怨有悲哀，讓屋渡厄啞口無言，心裡悶得難受，開始迅速跳了起來。

她真的……對祖萬殺有占有欲嗎？

她一直覺得自己非常尊重祖萬殺，算不上敬而遠之那麼光明坦蕩，但也像仰望寒月一樣，她可以天生是神而高高在上從不入世，不知道人的感情有千百滋味，但最起碼她得是挂在天上的，誰也碰不着。

屋渡厄突然整個人都愣住了，祖萬殺還在往前走，但是她卻好像被當頭棒喝，一下子蹲在了原地，緩緩抱頭質疑人生。

“難道我對道微的感情一直都這麼龌龊嗎？”屋渡厄心中喃着，不敢置信。

她以為自己是癡心望月的人，現在才被祖萬殺看透戳破，其實自己就是個撈月的猴子，撈不到就安慰自己：沒關系，起碼别人也撈不到。

她一直抱着這種心态注視着，直到長雲遮月了幾百年後，她再看月亮，發現月亮不再高高在上了，還很接地氣的在地上到處溜達。

她以為自己恨月亮是水中撈月泡在冷水裡太疼了，原來是一直期盼的月亮落下了，卻恨沒落在自己身邊。

所以她才故意說：這個月亮不是天上的那個，是兩個月亮。

“天啊，我這麼可悲……”屋渡厄再顧不上鬼王的威儀了，下意識保住自己的雙臂，倍感無助和自我唾棄起來。

“别責怪自己。”少女輕柔的趴在自己身後，纖細的手臂保住了自己的脖頸，有發絲垂下擦過屋渡厄的臉頰，貼在耳邊道：“你永遠是最好的，我願意永遠和你——”

不等這東西說完，前方的祖萬殺直接刺出龍淵，穿透了它的頭顱。

屋渡厄立即收斂自己羞恥得一塌糊塗的情緒，拔出龍淵，這次沒有回頭看，直接奔到祖萬殺身邊。

祖萬殺目光狐疑地看着屋渡厄，道：“你……先别胡思亂想，我感覺這所謂的‘心想事成地’應該是隧道内滞留的龍息感染所緻，搞不好龍宮深處遍地如此，你一定要清空心思，心想事成在這裡不是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