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渡厄難有這種清閑的時候,即使不遠處的隧道裡還鋪滿了祖萬殺的屍體,心中止不住一陣愉悅的感歎:不做鬼王真好,幾乎和真的死了一樣安逸。
身後的祖萬殺仍是埋頭苦讀,過了一陣,她忽然察覺到隧洞内特别安靜。
祖萬殺不翻書頁了,任何動靜都沒有。
她猛地回身,發現她還坐在原位,才松了口氣,估計是沒從救苦天書中找到蛛絲馬迹,她正仰靠着石壁,閉眼休息或者琢磨其他的陰謀詭計。
正要轉回身,屋渡厄撇到她眼角有一根細小的發絲,和眼睫搭在一起,要紮到眼睛了。
屋渡厄盯着看了一會,手指無意識蜷縮在一起摩挲了一下,最終決定大發善心上前把她那根發絲輕輕拿起,捋順在臉側,順手蹭了蹭她臉頰的皮膚,果然和玉脂一樣帶着一絲涼氣的細膩。
趁着祖萬殺沒醒,她稍微放肆了一些,指尖從她的臉側往下滑了兩寸,讓這種觸感再延長片刻。
再如此靠近看着這張臉的時候,屋渡厄心情格外複雜,她很難對祖萬殺說出“原諒”二字,但是祖萬殺對她而言又太特别了,在她認識屋青青更久之前,祖萬殺是她和這個世間唯一的聯系,不論世界怎麼變,祖萬殺都是她的見證者。
她好像把一個很重要的東西放在了祖萬殺身上,想要回來卻不知道那究竟是什麼,而如果她能一直在自己視線之内,其實她也不想拿回來。
屋渡厄複雜湧動的眼神在祖萬殺臉上繞過去一圈,不知不覺變冷,皺起了眉,直到看見她嘴唇間幾乎不可見的血迹後,她一把掐住祖萬殺的臉頰,把她的嘴強行掰開。
一股混雜着内髒碎片的污血淌了出來。
屋渡厄驚愕得雙眼猛地睜大,連忙推搡祖萬殺,然而祖萬殺早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就昏死了,渾身僵冷,根本沒有反應。
她又去抓祖萬殺手腕,想要以輪回喚醒祖萬殺,但上次在窈窕鄉内的情況再次出現了。
所有靈法渡入,全像水流進了一片死海,沒有一點反饋和效果。
難怪剛才那麼老實,還以為打什麼壞主意,原來是死了。
“祖萬殺!祖萬殺!”屋渡厄完全處于狀況外的茫然,“不會是壞因發作了?不應該……”
如定果是什麼場面她親眼見過,不會這麼悄無聲息就把祖萬殺重傷。
她上次試圖用輪回救她也沒有效果,還是祖萬殺不知道在因果像内做了什麼,自己融合了寂滅出來的。
但是……奇怪,寂滅不是已經被她融合了嗎?為什麼還會阻攔有人救祖萬殺?
這時,祖萬殺的胸口突然鼓動了起來。
一下、一下,沒有規律地掙紮着。
明顯有東西在皮膚下鼓動,像是一隻活物在撲騰,随着祖萬殺的身體吸收了“輪回”而複活了。
屋渡厄腦袋裡有一瞬間空白,随後一個悚然的猜測冒了出來:
祖萬殺的寂滅天命是活的!不但想害祖萬殺,而且還欺騙了祖萬殺!
祖萬殺以為自己融合掌握了寂滅,成功破開了如定果,但也許是因為“寂滅”為了迷惑她而故意配合,祖萬殺一旦出現意外昏死過去,這條天命就會自己蘇醒,然後繼續害她性命,幫她阻攔一切愈合的可能,甚至反噬她。
“不對,活着的天命……不可能存在。”
從來沒有活着的天命出現,在所有的神手中,天命隻是一個工具一招技能而已。
屋渡厄目光沉凝地看向祖萬殺胸口皮膚下活動的東西,這東西好像長着翅膀,如同準備掙脫縛網的鳥,在祖萬殺身體裡撲騰,攪碎了她的内髒。
這東西恐怕才是繞過祖萬殺,真正掌控着寂滅的東西。
但什麼東西……會有翅膀?
畢方!這個名字從她心裡冒了出來。
當年祖萬殺聯合如無殺了的畢方,那東西原本就是個鳥,祖萬殺搶了畢方的寂滅天命,現在寂滅天命雖然在祖萬殺手裡,但真正聽的是這個東西的話。
這東西是畢方?!
這個念頭讓屋渡厄驚出了一身冷汗。
祖萬殺這麼謹慎的人不可能被畢方寄生了還從沒發現過……屋渡厄一時間感覺四周的隧道深處都蠢蠢欲動起來,腦袋裡迅速回憶複盤和祖萬殺再見以來發生的所有事,以她知道的消息,祖萬殺身上除了還沒發作的壞因,就是她和蘇孝女抓交替時随口吐露的“心魔”。
屋渡厄面容微微扭曲地伸出手,試探摁了一下那團在皮下掙紮的活物。
這東西感受到有人抓自己,立即靈活地鑽入了血肉更深處,她一點都摸不到了。
雖然不确定這玩應是什麼,但屋渡厄初步猜測這東西就是祖萬殺之前說的“心魔”。
看來當年她殺畢方很不容易,甚至都被畢方折騰出心魔了,最後還是和如無聯手才成功。
以屋渡厄的了解,心魔最多是一種玄而又玄的念頭,藏在人的腦海裡,壞人道心,絕對不是能活過的東西,看來還是“心想事成地”作祟,剛才過隧道時,祖萬殺看上去非常輕松,但心魔不是她能控制的。
也許她想到心魔的時候,她自己都沒辦法察覺。反而叫這心魔找到機會“活”過來了。
屋渡厄正猶豫要不要剖開她的心髒,看一眼心魔的真面目,以便以後應對,祖萬殺卻眉頭一皺醒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