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子裡安靜了很久,祖極才堪堪反應過來,對跪在地上死寂無聲的屋絡奈艱難道:“這其中一定有什麼誤會……”
他不得不為自己祖宗解釋一句,以他之前和祖萬殺的接觸來看,祖萬殺仇敵甚多,本身卻不是一個濫殺無辜的人。
屋絡奈從傅清鴻冷掉的屍體脖頸見擡起頭來,看向了念蒼山的方向,道:“甲申年,又是這個月份,春神法納……祖萬殺這是逼着我上她的賊船。”
祖極這一世并沒有與屋絡奈參加當初圍剿法納的事,并不明白她的意思,但看樣子,這件事絕對和祖萬殺脫不開關系了。
兩個人就地封存了傅清鴻的屍首,又立即去了在山中定居的地方。
果然如屋絡奈所料,祖萬殺還坐等在坑邊,見到二人若無其事地打招呼:“有段時間不見了,都還好吧?”
二人實現落在她另一隻手上握着的靈木心髒,那是屋絡奈為了容納傅清鴻魂魄找遍了天南地北才煉化出的靈木心。
“你……”祖極瞳孔縮緊,難以接受眼前看到的這一幕,側頭不忍地看向屋絡奈。
屋絡奈臉上沒有一點人色,但卻沒有情緒崩潰,顯然她知道眼前這一幕意味着什麼,知道祖萬殺到底想做什麼,她心裡有底,可這不意味着能夠接受祖萬殺傷害了傅清鴻的事。
她幾步走近祖萬殺,對她伸出手,指尖無法控制地顫抖着:“把木心還給我。”
祖萬殺搖了搖頭,五指縮緊,一把捏碎了木髒,将殘渣随手鬥掉,對屋絡奈道:“我知道一顆更好的木心,小鬼王大人,上一世的記憶沒忘吧?你知道在哪裡,不過使用常慈的木心,還需要他的一點天魂做融合。”
屋絡奈顫抖的手停滞在空中,緩緩縮緊攥得發白,聲音嘶啞道:“祖萬殺,你會遭報應的。”
“多謝提醒。”祖萬殺退後兩步準備走了,留下一句提醒:“天魂在狗尾巴身上,今夜就動手,傅清鴻的屍體也等不到天亮了吧,那麼好的一具靈體,沒有木心做源頭,枯萎很快的。”
“……”屋絡奈目光陰冷地盯着她。
祖極不死心地追上祖萬殺,不無傷心地問:“你為什麼要這麼做?她是我師姐,和這些都沒關系……你怎麼能傷害無辜?”
祖萬殺頭疼地看着他,指了指屋絡奈道:“如果你想不通,可以問她,我這邊着急要去做事了,至于傷害無辜……你能說棋盤上的棋子是無辜的嗎?”
祖極啞然,看着祖萬殺轉身隐遁而去。
回身看,屋絡奈還陰沉着一張臉,她擡頭循着祖萬殺離去的方向看,對祖極道:“清鴻的靈體等不到天亮了,今晚我得去一趟念蒼山,拿木心。”
祖極雖然不知道木心這些事,但能看出來屋絡奈被祖萬殺這一次背後偷家的奇襲搞得沒了周旋反擊的底氣,這時候找祖萬殺報複,和她對着幹,都是繼續傅清鴻。
祖極直覺祖萬殺為了今晚這出逼上賊船恐怕是蓄謀已久了,但他不知道自己這位老祖宗到底在做什麼打算。
今晚隻能按照她的意思往下走走看了。
……
淩霄門前。
狗尾巴慢悠悠走了出來,回頭看了看十方仙島,正要跳下凡間,就看到了不遠處抱着天書的紫金仙子,對着自己笑吟吟招呼:“仙官這是要下凡?”
狗尾巴今日沒了平日圓滑模樣,隻是微笑點頭:“奉法士娘娘的令,下凡出趟差事。”
“什麼差事?”紫金仙子翻了翻手中天書,“或許我可以為您問一道吉兇禍福,下場如何。”
狗尾巴幹笑道:“既然您已經有了‘下場’二字,那就知道,我這趟兇多吉少。”
紫金仙子埋頭天書,須臾擡頭道:“依我看,您不如不去,就留在這裡,靜待今晚結果。”
“恐怕由不得我。”狗尾巴慢慢搖頭,“紫金仙子有沒有疑惑過,我這一株野草,也有得到成仙,來着天上行走的機遇?”
紫金仙子點了點頭。
二人同僚這麼久,狗尾巴頭一回吐露心聲,講起了當年飛升的真正原有:“當年常慈剛飛升不久,下凡收春布秋,秋意一夜就是萬草僵枯,碰到我即将要化形成功,正在吸收日月精華,我和他訴苦,說做精怪很難,求他留我一命,他便點我升了天和宮的小仙。”
一向善解人意的紫金仙子卻有些疑惑,道:“僅是這樣,不足以讓您如此惦念恩情吧?”
“在您眼中,恐怕這真不算什麼。”狗尾巴怅然道,“天高地遠,萬千繁華,常慈神君都帶我看過了,也從未利用我分毫,我卑賤如草,他卻帶我如友,和殺神都沒有半點不同,在他面前,我和誰都是平起平坐的。這份恩情豈是做個小仙官能概括的?”
“既有如此恩情在前,您這趟念蒼山是非去不可了。”紫金仙子大概明白了,頗有深意地颔首,道:“祝您此行順利。”
這時不遠處趕來了十幾位僻戰功武神,這些武神平日忙得熱火朝天,誰也不聞不問,今日卻聚在一起來了。
狗尾巴擡擡眉,松緩了一下僵着的臉,避開武神們的目光,偷偷給紫金仙子塞了一道靈光,藏進了她的書頁之中。
紫金仙子翻開書頁,發現那是一片小小的四葉草。
她愕然擡頭,看向狗尾巴:“您這是?”
狗尾巴目光深沉地看着她,帶着些懇請和哀求,低聲道:“這些武神是元初派來助我收服法納的,法士娘娘卻想讓我殺了法納,如今我前後為難,恐怕難有轉圜之地,這四葉草是我的法納,如果将來我這軀殼被常慈頂替,或者被清理了,希望紫金仙子能留存這法納,将其下放凡間,再修來世,也算救我一命。”
他最後懇請紫金仙子,是看中了紫金仙子自從妹妹死後,一直内裡消沉,不參與黨派之争,狗尾巴現如今也隻能相信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