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王殿外的火被撲面後,祖萬殺沒急着滅掉殿内的火,如果她寂滅放出去走一圈,隻怕是連引發源頭的銅鏡也一起抹消了,到時候就真找不到這件事背後的始作俑者。
她在火場内快步尋找,不時觸碰一下牆壁,試圖從火燒的溫度中試探出最先起火的部位,但觸摸了幾下後,她發現這火并不會留下溫度。
“怨火?”
亡靈死後怨氣可以化作雨雪風霜火,不同的亡靈執念不同,怨氣化出的災害也不一樣,有時一個亡靈會擁有幾種怨氣災害,看來眼前的大火就是怨氣所化。
隻是不知道這作祟的東西到底有多大冤屈,才能夠火燒泥犁山。連無間水都無法澆熄?
找了大半個鬼王殿後,祖萬殺在殿後的一間儲存物品法器的屋内找到了屋渡厄所說的銅鏡。
銅鏡中血液混着大火不斷湧出,還伴随着女子的一陣陣尖銳哀嚎。
這哭笑聲中有恨意,也有痛快的猙獰,總之聽的人心裡擰着勁兒的難受。
發現了源頭,祖萬殺立即用飛沙滅了殿内的火,伸手小心抹去了鏡面湧出的血水,銅鏡似乎知道作祟被發現了,立即聽停止哭笑聲,變回了一面普通的銅鏡。
祖萬殺拿起來擺弄端詳。
這鏡子很老舊了,邊緣的花紋很繁瑣古老,已經生了銅鏽,鏡面倒是光滑如新。
以這面銅鏡的做工,即使隔了這麼久的歲月,也能看出當時工匠制造時的精湛手藝,絕不是一般人家能夠用到的物件。
祖萬殺把銅鏡在手裡颠倒了兩圈,每一處都不放過地細細觀看,甚至還照了照自己的臉,也沒有任何異樣發生。最後才在鏡子背後的支撐腳架内側,發現了一行陰刻的小字。
“鎮三江贈二十八房愛妾姬會然。”
“鎮三江。”祖萬殺看着這三個字,牙疼似的笑了一下,“名字起這麼裝,還裝情種啊,真不要臉,等我找出你來,非給你兩巴掌。”
“恐怕不合适。”屋渡厄進了屋内,看到銅鏡後,擡眼對祖萬殺笑了笑。
她笑得有些怪,似乎不太想笑,但還是玩笑般逗了逗她。
祖萬殺奇怪道:“這人是誰?你知道?”
屋渡厄點頭,走過來手放在祖萬殺肩上輕輕拍了拍,道:“他起名字一直這麼裝,給自己整個诨号叫鎮三江,鎮鎏金、翻靈、怒龍三江,給你起名叫祖萬殺。想起來了嗎?”
祖萬殺反應過來臉色立即難看起來,想起那張訴狀,把銅鏡扔掉髒東西一樣丢到一邊,罵道:“造孽,竟然是我那個爹!”
祖萬殺的生父,祖治千。
得知生父的一瞬間,祖萬殺無比嫌惡,眼中滿是冷漠和疏離,但一想又覺得吊詭極了,仰頭問屋渡厄:“他沒死透?還在遊邊地獄裡狀告我?”
屋渡厄沒下定論,而是道:“我覺得不是沒可能,他修為不一般,死後的靈魂幽都内沒有記載,也許真在遊邊地獄裡,不過你不是也有熟人?那個神秘女人,你可以去問問她。”
祖萬殺情緒有點亂,看着銅鏡思忖道:“這東西怎麼會在祖極手裡,我得親自去問問他。”
屋渡厄眼神滑到一側,為無疾而終的對話感覺有絲莫名的尴尬。
……
堰龍城外三千裡的楊樹林内,打着祖家天子旗号的軍隊安營駐紮,各處升起了炊煙。
主賬内,祖極和幾位将軍正對着地形沙盤商讨下一步發兵的計劃。
“陛下,南家多年安穩,文臣武将貪圖榮華安樂,早已是腦滿腸肥不堪重用,兩軍陣前一對便知其部署疏松,不足為懼,如今我們已經奪回了南家割據的城池。現在我軍士氣正勝,接下來可一鼓作氣,三日後,陛下就可重回堰龍宮。”
熊腰虎背的黑面将軍一拱手,這段時間一路勝戰直取皇城,令祖家軍隊上下意氣風發,對祖極這位天命之子的恭敬更添了幾分奉天而行的底氣和傲氣。
如今已經披上龍鱗甲的祖極卻不顯得多麼高興,他擺擺手,先揮散了将軍的興奮,聲音平緩低沉道:“南家本來也不算什麼,明日對戰的萬家才要小心,萬家幾個月前險些一統,如今再三分天下,他們是最跳腳的,臨秋的螞蚱蹦跶的最狠,不可大意。”
“是!”将軍佩服祖極年紀輕輕就有如此穩重,心中更是得了明主的喜悅,又道:“哪裡還有三分,您一聲令下,南家滅去,隻有二分。哪怕是二分,也是暫時的。”
祖極覺得自己應該笑一笑聊表滿意之情,但到底沒笑出來。
這龍鱗甲也太重了,壓得他肩膀疼。
祖極小幅度地動了動肩膀,對另一位将軍道:“下一步怎麼走,林大将軍可有良策?”
“卑職倒有一計。”林大将軍思忖道:“萬家兵家戾氣太重,反而莽撞,今日我們在他們的鐵連陣上吃了虧,明日他們必然還用此招,以卑職之見,明日對陣,我們可抽調五千精兵,由卑職率領從右翼突入,可直取将領首級。”
“五千?”祖極看着沙盤上右翼的位置,“似乎沒什麼合适的掩體。”
林大将軍指着稍遠一點的一處河堤:“現在是枯水期,可以暫時藏在此處。晌午之前行動,對精兵也不會有任何影響,打完就收工。”
祖極看着那處河堤,手指在沙盤上不斷敲擊,忽然他感覺帳外一陣輕靈的和風吹過,擡眼卻發現身邊一圈将軍完全沒有反應,才察覺可能是靈法所為。
他估摸自己之前給出的那面銅鏡也該被祖萬殺拿到了,立即找了個由頭退散了幾位将軍,對帳外的來人道:“請進。”
說着轉身去倒茶,茶杯剛落桌面,祖萬殺已經站在了自己身後。
她笑盈盈地上下打量了一遍祖極,點頭贊賞:“不錯不錯,我剛才都聽到了,你這陛下當得有模有樣的。可以啊少俠。”
祖極給她讓了上座,自己看了看帳外走動的巡邏兵隊,少有地歎了口氣,将自己身上的甲胄解下扔在了地上,不無怨氣道:“做皇帝真累,比死了難受。”
“别。”祖萬殺喝着茶,聞言一擺手道:“泥犁山裡多得是死了比活着難受的。”
祖極又是歎氣:“看來無論如何都難受,窮難受,富擔憂,活受罪,死怨累。”
祖萬殺道:“你這皇帝當得有功,要是遇到難處和我說,我這殺神平時可不幫人打仗,不過可以指導指導你。對了,我這趟來,還要托你幫我辦個事。”
祖極倒是痛快,道:“直說就行,現在天底下對我來說,還真沒什麼太難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