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絡奈話音落下,所有亡魂全部噤若寒蟬,重新躺會了棺椁裡,安靜不動了。
一旁苦苦鎮壓的傅清鴻心中咋舌:鬼王們的怨氣是很大,但顯然,在此刻怨氣更大的屋渡厄面前,就沒辦法理直氣壯了。
花景明習慣性地想抹一下額頭上的冷汗,但一抹冰涼的額頭,才反應過來自己已經死了。
他歎口氣,直感覺做鬼的日子也如此不消停。
正想整理衣冠,對屋絡奈道聲謝,不想洞外屋青青姗姗來遲。
她和屋渡厄一看到對方,都是有些愣住。
她大概沒想到屋渡厄還能清醒過來,有些驚喜,臉色卻沒好起來,反而比看到祖萬殺死在眼前,五靈教闖入泥犁山時還差了許多!
屋渡厄沒想到她趕來這麼遲,卻聽她指着五靈教的另一方向道:“天殺的,那邊也鬧起來了!”
傅清鴻提着劍走過來,清清淡淡地問:“五靈教?”
屋青青搖頭,臉色難看,“是龍族。”
“……”
冢内一時有些沉默。
花景明和傅清鴻不知道龍族是意指何方神聖,看着彼此,都搖了搖頭,屋渡厄則是完全震驚住了。
龍族——這個不那麼熟悉,但卻曆曆在目的存在一出現,讓屋渡厄一時語塞。
但心中卻有一個很冷靜的念頭浮現出來:确實是這樣,這很合理,甚至很正常。
窈窕鄉内,祖極拿到那面鏡子,就是燭九陰交給他的,顯然四十年前,甚至更早,白命蘭就已經和燭九陰合作了。
至于為什麼合作,合作到什麼地步,那是白命蘭自己的盤算,不過這次龍族來了泥犁山,必然也能揭曉這個答案。
屋渡厄打定主意,對屋青青道:“你帶着花景明去幫屋絡奈,告訴她漆夫人和五護法一個不放過,不留活口。”
五護法知道念蒼山内常慈法納的紛亂,也知道祖萬殺和孟應塵與白命蘭之間的聯系,今日泥犁山的事很快會被上界知道,不論白命蘭如何自保,這些小妖怪都是後患。
留給祖萬殺複活後的後患,也是留給她的後患。
“好!”屋青青帶着花景明要走,“那龍族怎麼辦?”
屋渡厄硬是不冷不熱地笑了出來,提醒道:“這就亂了陣腳了?還有四方鬼主呢,我招呼他們回來幹活。”
屋青青這才想起來,一拍腦門醒醒腦子,帶着花景明朝着五靈教趕去。
“至于你。”屋渡厄看向傅清鴻,“你在這裡幫我吧。”
傅清鴻看着四壁已經安然不動的棺材,問:“這裡還有什麼我需要幫忙的?”
屋渡厄找了一處牆壁靠住,再次向内施壓穩住躁動,心不在焉道:“我狀态不好,屋絡奈他們也未必攔得住所有五靈教衆,要是有人闖進來,你得幫我動手。”
傅清鴻确實能看出屋渡厄的狀态很差,颔首道:“好,交給我吧。”
屋渡厄通過鬼界的靈信溝通上了遠在四方的各位鬼主,此刻正在西方翹着腿吃葡萄的善惡零,東方坐在茅草屋前曬豆杆的笑迎面,踩着凳子從書架上取竹簡的廣世聽,以及正坐在酒館大廳飲酒,側耳聽着隔壁酒桌上一衆遊俠豪飲談笑的現世報夫人,都同時受到了來自阿鼻鬼王的靈信:
“五靈教、龍族闖入泥犁山,圖謀禍亂鬼王冢,四方鬼主速回,于南方攔住龍族,為首燭九陰,額生金目,通身赤麟者,首殺。”
各方鬼主皆是神色一正,目有探究、疑惑,更有驚詫之意,紛紛放下手中事務,趕赴泥犁山,那座立于人間的陰陽之門。
現世報夫人側耳聽畢,放下手中酒杯,用手帕點了點唇角,一揮帕子,隔壁酒桌一名不仁不義遊俠登時暴斃,引得衆座皆驚。現世報夫人留下三個銅闆,珊珊離去。
屋渡厄傳完信,離開牆壁站直,看着牆壁與洞頂懸吊的棺材,眼神變暗。
她要留在鬼王冢内,不僅是覺得單靠四方鬼主對付不了蓄謀已久的龍族,也是她擔心當初漆夫人混入鬼王冢是否留有什麼貓膩。
鬼王冢不隻是屋氏一族的栖息之地,是屋氏絕對的重地,更是一種尊嚴。
正如屋青青所說,給天界辦事,與其說是入了正途,不如說是求死不得的下下策。
她一天握着輪回的權柄,法士娘娘就一天不會放她超生,這鬼王冢看着是四面牆,但這牆立在這裡,屋家曆代的付出和威望就無聲立在這裡,這牆倒了,屋家的尊嚴也就倒了。
鬼王冢在,他們是鬼王,鬼王冢不在,他們就是亡魂中最不幸的那批奴才。
眼下不論泥犁山外被糟蹋成什麼樣子,屋渡厄都不能離開鬼王冢一步。更不要提漆夫人還在這裡出入過。
屋渡厄目光在密密麻麻的棺材中梭巡,視線銳利無比,恨不能透過棺椁,看清楚亡魂的真正樣貌。
鬼王殿内忽然傳來了一聲極其輕微的“啪嗒”響。
就好像什麼動物的爪子落在了鬼王殿的石地面上。
傅清鴻手中孤光赫然度過一陣靈光,劍極速刺入了隧道中。
隧道那頭立即一陣嗚嗚哇哇的叫喊,狐狸精尖細妩媚的聲音十分嫌棄,頗氣急敗壞罵道:“你個蠢材!讓你輕點輕點!”
熊精大嗓門吼道:“老子這麼大體格,怎麼輕點?以為都是你這三兩肉?一身騷味還嫌别人!”
狐狸精冷哼一聲:“你也就能拎着這點屁話了,沒腦子的蠢貨。”
孤光一劍刺出後,那些妖怪互相罵着,幹脆朝着鬼王冢内狂奔了過來。
正是五大護法中的狐狸精、黑熊精和蜘蛛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