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萬殺道:“你說當年痛苦殿掌殿神是不是在天庭中發現了什麼不對勁的地方,才把死亡天命給我了,保我飛升?”
屋渡厄挑眉問:“你的意思是,他知道你未來會成為三毒?”
祖萬殺搖頭道:“這倒是不一定,我隻是猜測,也許掌殿神是發現了天庭的不對勁,打算像元初仙道一樣挑選人飛升,和元初分庭抗禮,但這個計劃很快被發現了,仔細一想,掌殿神隕落時也有瘟苦神的參與,瘟苦神又是法士娘娘這邊的,這麼一來,不也很說得通嗎?”
“你這個思路是有道理。”屋渡厄道,“但是這件事已經無從定論了,那是很久之前的暗流,你現在不需要考慮那麼多。”
祖萬殺笑道:“也對,那說一說你吧,九頭昧的魂魄,你煉化好了嗎?”
屋渡厄欣然道:“當然,效果比我預想的好很多。天濁門開時,我能幫上你的忙。”
“這次你真的能幫上我的忙了。”祖萬殺滿含笑意地仰頭看她,“到時攔住元初就好,祂識海裡的如無我會提前溝通,讓她和你裡應外合,應該不會很難。”
屋渡厄微笑道:“放心,我不怕難。”
再難的日子也已經一天天過來了,如今能和祖萬殺重新并肩站在一起,就算計劃失敗,那也沒什麼好慚愧懊悔的了。
殿外,屋長生和屋青青一臉菜色地沖了進來,開口就道:“泥犁山一個鬼魂也沒收到?”
屋渡厄二人回身,屋青青還沒從書生的話中緩過神來,此刻已經成了一副天要塌下來般的麻木,看着二人道:“幽都内的鬼魂都離開了,但是沒有新的鬼魂進來,幽都内已經空了。但泥犁山的靈魂斷流了。”
剛看過一遍泥犁山的屋渡厄面容空落,沉聲道:“看來畢方動手了。”
想到遊邊地獄深處那已經顯形的天濁門,四人重新進入了其中,遠遠就看到祖貞正立在風沙中仰頭觀望。
天濁門的屏障消退了,泥犁山與幽冥的鬼魂在她們沒有看到的半日裡,已經悄無聲息地進入了其中。
祖貞看到他們,道:“時間到了,你們準備好了?”
祖萬殺無言地點了點頭,看着她的眼光中摻雜着許多說不清的情緒,有愧疚,有欣賞,也有同行至今的感謝,但在此刻都難以用言語訴說清楚。
祖貞走到她面前,對她釋然地笑了笑,眼中浮現生動的希冀,仿佛一直在等說出這句話:“動手吧。”
其他三人不知道是什麼意思,就見祖萬殺擡起手摁在了她的百會穴上,将寂滅注入,從她體内走了一圈後,湮滅了她所有道行,片刻後,祖貞一身髒舊布條從四面八風灌進來的風中吹開,“嗒”,一塊晶瑩剔透的老坑玉掉進了沙土中。
祖萬殺将這塊玉撿起,回到鬼王大殿内,就見燭火遊走的罪骨柱皆是蠢蠢欲動,明顯受到了遊邊地獄深處的感召,似乎想要進入,但礙于屋渡厄的懲罰,暫時不敢解體。
蠕動的罪骨柱下,站着一道紫色衣衫的身影。
紫金仙子轉回身來,對衆人莞爾一笑,隻是笑容中也不免有些對即将發生的事情擔憂,她這趟下凡,就是為祖萬殺通風報信,提醒時機。
“追明,多虧了瘟苦神和各位武神下凡相助,事态進展飛速,三位皇帝種,今夜聚首堰龍城。”
屋渡厄知道三姓在天濁仙門圖中的作用,但此時,三姓兩位是祖萬殺的同源後代,一位是孟平的同源後代,她不懷疑祖萬殺會優柔寡斷,但下不去手,也是人之常情。
她看向祖萬殺,留意她的神色,祖萬殺聽了這話,隻是微微垂下眼簾,沒有漏出任何猶疑脆弱的情緒。
她已經一路走到了今天,決然不會再有返程的念頭,别管是殺誰,她的業障也不差這一樁了。
屋渡厄衣袖下的手牽住了她的手,有些微微的涼意,她攥在手心裡側頭看她,晃悠悠的罪骨巨柱與閃亂的燭光仿佛眼前一切都搖搖欲墜,屋渡厄卻無比堅定道:“這次我站在你身邊,什麼也不要怕。”
“我知道。”祖萬殺安然應聲,将手中的老坑玉遞給了紫金仙子,“收好。”
紫金仙子接過,老坑玉安然躺在她的掌心,這是她們最初的樣子,一千年的分離在她們互相陪伴的漫長生命中,在今天,都成為了一場插曲。紫金仙子不由心酸地輕輕皺起了眉頭,淚水剛要滴下,就被她迅速抹去了。
她擡頭對祖萬殺真心實意地勾着嘴角,輕笑道:“謝謝你,我們姐妹會繼續等着你的。”
祖萬殺凝噎了一下,道:“本來我應該讓你們再見一面的,但她的轉世不記得你了,所以,不如不見,對吧。”
紫金仙子攥着坑魚,在她面前揮了揮手,豁達道:“這就足夠了。當初在墜神峰見到你,果然是冥冥之中自有良緣,你真幫我找到素玉了。”
祖萬殺對屋渡厄再怎麼油嘴滑舌,張口就來,但面對端莊穩重的紫金仙子,卻不太能應付這種袒露情誼的場面,于是沉默須臾,立即問起了正事:“三姓今夜聚首,互相實力如何?”
紫金仙子從善如流揭過了祖萬殺不善應付的話頭,分析道:“祖慎有瘟苦神,南家那邊有白命蘭,祖極現在才是真正的孤家寡人了。不過他也不是好應付的,怎麼樣?你要去幫他嗎?”
祖萬殺搖頭道:“我過去隻是幫個倒忙而已。”
紫金仙子微笑道:“我想也是……我忽然發現,我沒有什麼地方可去了。現在天界已經在你的陣裡,我就不去湊熱鬧了。”
祖萬殺建議道:“帶着素玉找處好風水,等待漫長的黑夜過去吧。”
紫金仙子頗為複雜地注視祖萬殺片刻,連帶對屋渡厄等人算在内,行了個平禮,情誼無言,颔首便是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