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的變化是,屋青青和屋長生不在了。
也許這次輪回,他們終于投胎了。
不再需要永不超生的靈魂了。想到這裡,屋渡厄忽然意識到,也許泥犁山内的鬼王冢已經空了。
她頗有些失落地去了泥犁山,果不其然,鬼王冢已經空了,屋氏的亡魂們終于得道了輪回與安息,但罪骨柱依然伫立,桌案上的往生薄上,它們的罪孽已經條理清晰。
屋渡厄不由得為天外天的安排感到驚歎,祂們真的做到了“原樣”下放,因為畢方導緻的一系列直接或間接的飛來橫禍,全部抹消,但本該存留的東西,卻一成不變。
“我算是看透了,不論是屋絡奈花景明,都是靠不住的,振興泥犁山這麼大的事,還得靠咱倆!”
少女的聲音從鬼王殿後傳出。
一并而來的是屋長生生無可戀的符合:“是是是,大王威武。”
屋青青頓了頓,虛心讨教:“大王這個稱呼不好嗎?為什麼屋絡奈那麼不喜歡?我覺得挺威風的,你看渡厄不也是這麼叫的嗎?”
屋長生糾正道:“那是‘王上’‘鬼王大人’,到你這裡自創一個‘大王’,聽着就不是一個檔次的好吧。”
“……你再說一遍?”
“大王饒命!”
屋渡厄眼睜睜呆愣愣地看着兩人一個耀武揚威一個憋屈無比地從後殿走了出來,三人一見,都是有些懵了。
屋青青大叫道:“啊!屋渡厄!你怎麼還在這裡?沒和祖萬殺私奔嗎?”
“大……王上?”屋長生又震驚,又欣喜,一不小心把心聲說了出來:“太好了!你沒把髒活累活都扔給我們啊!”
屋渡厄吭哧一聲樂了,作勢要賞屋長生一巴掌,見狀他立即蹦到了屋青青身後。
屋青青睜着眼打量屋渡厄,欣喜道:“你的傷疤和靈魂,都恢複了!”
屋渡厄笑着點頭:“是啊,看着怎麼樣?漂亮很多吧?”
“一直都挺好看的,好吧。”屋青青哼哼傻笑,“怕祖萬殺嫌棄你啊?她那一肚子壞水,你倆半斤八兩的,絕配。”
屋渡厄笑完,回到桌案上看現在的亡魂轉生情況,幾年大戰的死傷都恢複如初了。
屋長生和屋青青一左一右湊過來道:“人間戰火的爛賬總算平了,我得尊稱天外天那些神仙們為一聲‘平賬真神’,我們接下來的事務不會太忙了。”
屋渡厄翻看了半天,發現确實死傷隻是正常生老病死,連續幾年的輪回旺季總算過去了。
忽然覺得這個鬼王也沒有很難當了。
“下界的索魂使們和泥犁山的判官都照常嗎?”
屋青青撇嘴道:“除了屋絡奈和師姐又跑了,花景明在玉衡天當二師兄,大家幾乎都在位。”
屋渡厄滿意點頭,放下往生薄道:“太好了,接下來一段時間我可以清閑了。”
“是啊,你有什麼安排?”
“有,很重要的安排。”屋渡厄暢快笑得嚣張,“我得去找我的‘絕配’啊。”
她翻開往生薄,一頁頁找關于祖萬殺的線索,但顯然,她沒有進入輪回中,天神之軀沒有從她命格中離開,确定的是,她不會再是三毒了。
堂堂鬼王,想找一個人着實不是一件難事。
因為這牢不可破的孽緣,屋渡厄竟然是通過白命蘭找到了祖萬殺。
一開始,她隻是無意發現了姬會然的靈魂轉世,發現她陰籍所在,竟然就在白命蘭的身側,而根據記載,白命蘭家中還有一妻,名曰:孟應塵。
孟應塵有一個領養幫扶的無姓孤女,由白命蘭取名,喚作:道微。
看這記載字句,好像兩人把祖萬殺當成了撿來的便宜女兒撫養。
此時人間正值六月,百花争奇鬥豔,夏日燦爛。
良州的一間醫館門前,身着粗布的貧苦人家頂着烈日排成了長隊,這家醫館不大,坐館大夫醫術精湛不說,還是個十裡八鄉有名的大善人,凡是湊不齊藥錢的,都能來她這裡賒欠,總得一句“治病要緊”,因此,這醫館在良州城内美名遠播,天蒙蒙亮,便有驅車趕來的路遠病患排起了長隊,館内幾乎徹夜燈火通明。
此時到了晌午,館内的孟大夫也不得休息,匆匆吃了兩口飯,緊接着望聞問切,對身邊的姑娘道:“道微,葛根四兩,麻黃三兩,要去節,桂二兩,要去皮……”
孟大夫言語溫吞,道微也一一跟得上,不過片刻,就将各位藥材用油脂包好,遞給了她。
還一闆一眼附帶一句:“我餓了。”
“……對了。”孟應塵不好意思地揉了揉額心,笑道:“你還沒用飯,這樣,你去找命蘭,讓她帶你去王嬸家的面館吃碗面,你不是最喜歡那家的槐花餅嗎?”
道微糾正道:“王嬸家不賣槐花餅,對面陳奶奶家賣槐花餅。”
孟應塵頓了頓,指着門口送人:“去找命蘭吧。”
道微沒應聲,乖乖邁出門去找人。白命蘭正帶着醫館的學徒姬會然,兩人撐着一把紙傘,給排隊的醫患送解暑涼湯。
道微直愣愣走過去,好大個人杵在白命蘭身邊,理直氣壯道:“小白,我餓。”
大熱的天,白命蘭不和這些醫患百姓與姬會然撒氣,正好道微撞到槍口上,扭臉喝道:“吃吃吃,天天就知道吃,一頓四五碗的海量,早晚把我吃窮了!”
道微眨眨眼道:“你又不會看病,隻有應塵在掙錢。”
提到這個白命蘭就更憋屈,糾正道:“她那是掙錢嗎?她是倒搭錢坐診,我這點嫁妝都賠沒了。”
“那怎麼辦?”祖萬殺問,“餓死我?”
邊上的姬會然捂着嘴撲哧笑了出來,白命蘭頓了頓,也無奈氣笑了,妥協道:“哪敢餓死你,棺材也不便宜,走吧,帶你吃點東西去,今天吃什麼?”
道微揚起一個得逞的笑容,道:“熱湯面。”
“這麼熱的天,還吃熱湯面嗎?”白命蘭奇怪道,“真是搞不懂你……”
她将手中的涼湯一轉手腕,要遞給姬會然,不想被一隻溫熱的手攔住了手腕,一雙輪廓兩分銳利的眼睛湊了上來,笑眯眯地問:“呦,這不魁娘娘嗎?幾日不見,都懸壺濟世上了,正好我也熱着呢。分我一碗涼湯如何?”
白命蘭的笑容一僵,竟然下意識地擋住了身後的祖萬殺,表情竟然有兩份老熟人的冷漠之感,道:“我果然還是覺得你很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