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指在手機屏幕上來回摩梭,神色依戀地撫摸着相冊裡尹煜佑的臉,“爹,是你一次次冒着得罪我這個‘小爺’的風險,和全班人的做法背道而馳,将當初那個混蛋至極的我給掰正了。”
“是你親手,一寸寸,一厘米接着一厘米,費勁巴拉地把我拉回了正路上。哪怕中間的過程再艱苦,你都沒有放棄,所以現在我為什麼要放棄你,這說不通啊,尹煜佑!”
林逸再一次想起了當初的那個自己,形坐不着調,簡直是人渣堆裡淘出來的混凝土魔王。多虧了這個正直不阿,不畏風險的“爹”一直在身邊,像鐵尺一樣抽打他,讓他疼痛,一下接着一下的疼痛,因此才讓他學會了怎麼正确地“走路”,沒有變成一個會行動的笑話。
雖然現在也談不上君子,但是終于讓他這個混世魔王看起來由内而外的像一個真正的“公子”了,再也不是虛與委蛇的人渣之王。
是尹煜佑讓他拿起了鉛筆,認真對待白紙,認真對待同學、老師、課業,還有他自己的生命和安全。
從某件事之後的那一刻開始,他就決定,以後永遠都要喊尹煜佑爹,他從此多了一個再生父親,雖然沒有一點血緣關系,但是勝似血親的“父親”。
他爹是勇敢的,他身為兒子,又怎麼能慫?
不可以!
在他爹的事情上,最不可以!他後退了,他爹就真的成了孤身一人,他在,他爹背後還有一整座密林。獨木易催折,衆木盤金塔,連筷子都知道,最起碼要兩根一起出現才行,而且……還是在眼下這麼重要的關頭,擡眼望去,他爹對面的,可是一整座碩大的金城。
森林本身就已經很難抗衡金城了,更别提紙脆獨木。讓他爹一根獨木去對抗整個孔家陣營,笑話,他爹能剩下一點骨頭渣子才怪。
林小爺拗起來了,反正不管他爹怎麼說,他是不會放開他的,一天、一小時都不會!
忙和不管他的事是兩回事。
可是林逸其實也根本不懂尹煜佑,這爺倆互相不懂對方。
又在互相心疼對方,實在是孽緣!
在尹煜佑心裡,大少爺像是快樂的糖果,全世界僅此一塊,珍貴無比。他含在嘴裡怕化了,捧在手心裡怕摔了,讓他疼,揣在兜裡更是怕丢了,自己就再也找不着他。
這顆珍貴的糖果,這隻無憂可愛的精靈,唯有仔細地保存在自己心裡,才最能讓他安心。
在尹爹地心裡,林兒砸永遠是精靈,精靈從來都是沒有一絲煩惱的“美麗煙塵”,更是他身周一位二十多歲大的小寶寶,需要被他用豐厚的羽翼遮擋在身後呵護,當然這呵護并不是隻寵不訓,将他給慣成祖宗。
尹爹不養廢兒。
但哪怕林逸再油滑,再如何八面玲珑,他也是他這位爹的——可愛小寶寶。
這是尹煜佑永遠不會對任何人說出口的羞恥秘密。
煙塵自然握不住,它天生自由,他想要煙塵永遠環繞着自己,煙塵也如願環繞他而動。尹煜佑心裡卻又有了一絲不快樂,學藝術的人大多是敏感的,用外人的話來說就是“神經”,這可以是個貶義詞,換個角度看,當然也可以是褒義詞。
他覺得,自己剝奪了煙塵——林逸這隻屬于快樂的精靈的自由。
從一開始,這個驕傲蠻橫,愚蠢可憐,又處處透出天真可愛,一眼即知了無憂的大少爺就讓他羨慕到不行,身負重債的他羨慕林逸的灑脫,羨慕他臉上沒有皺紋的笑容,羨慕他完全年輕自由的心。
林逸給他帶來了快樂,帶走了憂愁,但是他本來并不想讓精靈透明的翅翼負重。
那樣他就是罪惡的,他不怕自己變得罪惡,但怕精靈再也無法起飛,這才是他最擔心的。
他的好兒子林逸,隻需要快快樂樂的在他身邊,蹦蹦跳跳地給他喊加油就行了。
對,隻是這樣就行了!
尹煜佑想着,忍不住翹起了嘴角,見林逸那邊沒有再回複過來,他猜到大少爺一準是在鬧情緒,便關掉了手機屏幕,也不哄他。林大奶嬰需要時間平複情緒,或者是“想通”,他這個當了林奶嬰三四年“爹”的人很清楚這一點,并且他自己也有别的事情需要忙。
他收拾好自己,去主樓的超市裡打包了一些可以稱之為“飯”的東西後,去上面第二層的工作層敲響了其中一間四五平米大的工作室門,這裡是燦燦的工作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