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靈渠仿佛有所意料,聞言并沒有波動,她從桌上的八寶攢盒裡取出兩塊蜜餞給小祐,繼而向皇帝沉着請示:“草民鬥膽請問,倘若我抗旨,會被處死嗎?
如果會,草民遵旨;如果不會,你是皇帝想要什麼樣的女人會沒有,何必要個殘花敗柳?請陛下高擡貴手放我們姐妹一條生路。”
“生路?”輕飄飄地說出那麼殘忍的字眼,嬴忱璧真覺好笑:“靈渠,什麼叫做生路?難道進宮做貴妃是死路嗎,我幫你報血海深仇是死路嗎?”
“十七年前我姑母你的養母如今的霍太後向你父皇求到給你我賜婚的聖旨,大家都說霍家擺明在欺負你,欺你生母早逝、外祖家低微、要仰仗霍家讨生活。而今你早已是皇帝,卻還要被逼迫得連自己的皇後都保不住,被欺辱至此,你能忍?”
霍靈渠眼圈微紅,強忍苦澀道:“柿子要挑軟的捏,我懂,霍靈渠進宮還能有活路嗎?”
嬴忱璧被噎得險些内傷,略難受地措辭轉圜:“你漂泊孤苦十多年,我即使對霍家不滿,你認為我能卑鄙到要對你發洩嗎?我們幼年情誼更是未婚夫妻,你覺得我是無恥之徒嗎?我想對自己的未婚妻好,難道就是陰謀詭計嗎?”
“自我見到你的第一天起你就冷冰冰的,我幾乎沒有見你笑過,二十年前的五皇子對誰不是拒人于千裡之外?未婚妻又如何,你對我熱乎過嗎?我們是曾經在桃花樹下暢想過将來要舉案齊眉生兒育女攜手白頭,但是我在傻乎乎的暢想,你不屑一顧。”
霍靈渠忍不住得眼酸:“當年尚且如此,而今十六年未見,你突然冒出來說想對我好,你自己覺得這話可信嗎?皇帝陛下要是真對前未婚妻有情誼也是對濟善庵裡的那位有情,您風雨無阻每月前往濟善庵拜佛燒香可是城中佳話。”
各自立場不同,她不恨可不代表她能忘:“如果我沒有隐忍,如果今時今日我是抓到佟氏和兩個假冒貨要報仇雪恨,會不會我還沒來得及動手就已喪命在你的刀下?”
嬴忱璧猛然心頭一揪,他壓壓酸澀才苦笑解釋:“我沒有不屑,我當時隻是不知道該怎樣接你的話,我從沒覺得我們的賜婚聖旨是霍家的欺辱,我、我一直都很高興。”
“自小到大隻有六哥哥對我說過喜歡、想要娶我做媳婦。”
霍靈渠閉閉眼,兩行清淚滑落,她擡手抹掉淚珠,坦率道:“如若是六哥哥在我面前說這番話,我信;陛下的言談恕草民難以苟同,就請您直言能放我條生路嗎?”
“你喜歡老六?”嬴忱璧突兀問,霍靈渠淡漠答:“幾歲的小姑娘能懂什麼男女情,無非圖跟大家熱鬧玩耍而已,有婚約後我謹守本分,自問沒有對不住過曾經的前未婚夫。”
“冊封失散多年的未婚妻做貴妃不是朕一時興起更沒惡意,自從得知你流落在外我就想安排人尋覓,因太上皇驟然禅位,朕初登大寶朝堂局勢紛繁複雜,實在騰不出手才推遲兩年;現如今終于找到未婚妻子,朕不可能放手。”
嬴忱璧娓娓叙道:“你一時間不肯相信也沒關系,進宮後你會慢慢明白朕隻想對你好;你有多少要求都可盡數提來,隻要朕做得到,朕都會辦到。”
“想對我好,能否遵從我的意願?”霍靈渠略帶祈求地闡釋:“我隻想在事情終結後尋處甯和的家園安度餘生;我已沒有清白,你也早已娶妻,婚約早已是往事,您又何苦執泥?請陛下慈悲,讓霍靈渠憑自己的心意生活。”
能放手又怎會苦苦尋覓糾纏?嬴忱璧保證:“我會給你平靜甯和的生活。”
“可您出于什麼心思想要對我好,如果您沒想把對霍家的怨氣撒在我身上,您費心找我,非要我進宮伴駕作甚?倘若我還有清白能算您貪圖美色,可我不是。”
霍靈渠百般無奈道:“你放過我行嗎?住宮裡時我從沒有對你使壞過,我對你很好,最壞也就有時候撇掉你去和别人一起玩,可這些都是孩童遊戲,您若是非要算賬報複,也請您放我條生路好嗎?”
她求得幾欲要哭,嬴忱璧更兼心酸,咬牙坦誠道:“你是我的未婚妻,我們要攜手白頭,我對你會比老六對你都不如嗎?我隻是内斂,沒有對你甜言蜜語過而已。”
霍靈渠戛然頓住,眼底沁出的淚花順着白滑如玉的臉頰滑落,她喃喃震驚:“怎會?你、你從小就冷,你對我也沒熱乎過呀,你…你沒必要扯這種謊話吧。”
“你評判标準是什麼,按老六嗎?我和他的性情分屬兩端,按他的活潑算我就是塊冰,可這能代表我對你會比他差嗎?”嬴忱璧猶豫下站起,走到她面前,霍靈渠急忙抱娃起立,她對面的皇帝眼含情深:“我隻想補償你,我就想對你好,靈渠,别怕我。”
“可、可您想對我好就非得讓我進宮做貴妃嗎?”霍靈渠心肝微顫,将信将疑地試探:“如果您真有心,您可以不圖回報地幫我報仇,當然您要圖回報更是應該的;可您總不能挾恩強求我給不出的報答,若是如此,何必還要多此一舉,您說對嗎?”
通俗理解就是:請皇帝陛下您别扯着想對我好的名義來強迫威逼我做不願意的事。
嬴忱璧右手攥成拳,隐忍問:“做朕的貴妃哪裡為難你?不要拿安度餘生這種話搪塞,你在宮裡照樣能安然生活,什麼緣由讓你這般推脫,晏霁之嗎?你在他身邊四年遲遲沒動靜,莫非是因為你愛上他而不忍心殺他的親姨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