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霁之退讓,讓婢女們離遠着跟,帶他往草坪散步閑話:“看了圈,我這座别院還行吧;一年前買的,這還是第一回住,就怕多有不适,幸好從英王府帶來的家當多。”
“亭台樓閣山林湖泊,蠻漂亮的,我走過圈粗粗估摸這園子有九十多畝地?”
“九十六畝,五萬兩白銀買下我覺得還算便宜,隻是這些房屋較老舊也不大合我心意,我便又派工匠修繕重建,去年冬至前剛完工。連買帶修總共花費了八萬多兩白銀,這麼算算就有些貴了,幸好我把在英王府的多數家當都搬過來,不然真有點肉疼。”
“我真要叫你妹夫啊!”霍巨浪還頭疼呢:“别人散心是遊玩,你散心就成搬家了;你還連搬家都不安生,少帶批護衛你能死啊,況且你自己沒人手嗎非得向我大哥借?你帶我霍家的護衛溜之大吉是輕省了,你娘都跑來我家跟我娘吵架了,這叫什麼事嘛。”
晏霁之一本正經:“獨樂樂不如衆樂樂。”
“那我這就押你回京給你娘侍疾如何?”咋就那麼欠罵,霍巨浪嫌道:“你想出南海?”
“留在京中能安生嗎?我都已經成不顧親娘死活隻顧自己逍遙玩樂的黑心爛肺不孝子,再不走恐怕得被罵成比畜生還不如了。”晏霁之挺有閑情打趣:“貴妃位争奪得那麼猛,你二嬸還沒裝病要挾振羽嗎?”
想想那位英王妃,霍巨浪就覺糟心:“你還真得謝謝薛驸馬幫你扳回一局。”
晏霁之大張旗鼓帶流光姨娘跑通縣小住容易,收場難啊。他剛離京沒幾天就傳出英王妃病倒的消息,還過幾日都不見這位親兒回京看望母親,這名聲還能不敗壞嗎?沒成想薛驸馬真敢把那位鐘姨娘的事捅出來更添油加醋把英王夫婦倆抹成黑炭,可算亂成一鍋粥了。
“正月初,英王妃跟我談交易:我幫佟家拿到貴妃位,她就允準我将流光扶正;我送她六個字,不勞王妃費心。後續她又尋我鬧過兩場,就算我不離京,她也會裝病要挾。”
晏霁之淡淡提醒:“佟尚書的如意算盤,哪能輕言放棄?你還是悠着點,英王妃若沒轍,佟尚書夫婦必然會強逼二女兒,貴妃位落定前霍家别想消停。”
“已經沒得消停。”霍巨浪煩心道:“被你姨母趕上了,太後姑母是甯可便宜佟家都不能讓平原大長公主得逞;娉姨娘剛安生兩天,看你二姨母的架勢立即拍馬跟上,鬧死鬧活要讓霍才人升位份,府裡這幾天甭提多熱鬧。”
“要不你在我這裡住兩天避避,休沐日專程趕過來,當天即回也是有些急了。”晏霁之笑着建議,霍巨浪擺手:“隻剩十多天了,京裡為争貴妃位也快打起來了,陛下的心意我是真試探不出,你覺得陛下會屬意誰家?”
晏霁之給個曾經猜測過的說辭:“第一,班丞相家;第二,我小叔公晏副相家;第三,顯國公的同母親弟薛三老爺家;第四,郢國公府。”
霍巨浪摸摸下巴,琢磨道:“再來兩句。”
“你說佟家得有多不開眼才能認為貴妃有可能落到他們家?陛下冊封貴妃是為甚,真往晏家或者薛家挑當然是挑得用的旁系。我小叔公多好的位置,英王鬼迷心竅了這都能糊眼,他就是把整個英王府送給皇帝,晏家能再出位貴妃也隻會出自晏副相府。”
“有點道理。”霍巨浪剛誇了他就被吓到,晏霁之說:“第五,你霍家、霍靈渠。”
“咳咳、呸呸呸,瞎說什麼呢你?”霍巨浪差點沒吓到心哆嗦,晏霁之勸他正視:“第五位對陛下而言才是最得用的人選,試想按到貴妃的位置上要發揮什麼作用,還能有誰比霍靈渠更合适?就看陛下能否想到,能的話,此事最終還得回饋到霍家。”
霍巨浪:“……”娘咧,窮盡他三十年竟然沒法反駁。
“畢竟親娘病倒,庶兄和親戚們被關在刑部大牢待審,親爹忙得着急上火,庶姐庶妹和外甥們哭成淚人,你不在京裡到底是說不過;心情差不多了就回,你占理總比你理虧強。再者你晏家的本家們怕是拉不住,還得你去勸你爹,犯不着真和薛家結成死仇。”
留下這麼段話,霍巨浪策馬趕回京城。晏霁之站在府門前相送,人騎馬跑遠看不見了,他還遙望出神,忽而擡頭看向暖融融的陽光和藍湛湛的天空。
霍靈渠走到他身側,探頭找找沒見哥哥的身影,挽上他的手臂,笑問:“想什麼呢?”
“巨浪勸我趁早回京否則理虧,你想回了嗎?”晏霁之改為攬住她,帶她往院裡走。
“住在這裡我能天天見到桑柔和小祐自然是比在英王府開心,但二哥考慮得有道理。”霍靈渠猜道:“而且再留幾日或許會有晏家的本家來相勸,這總是不好的。”
“能有什麼不好?我最近還生出沖動想幹脆什麼都撒手不管。”晏霁之驟然心煩上湧,霍靈渠語笑嫣然:“好,我們就通縣多住幾日,我有些累了,我們回屋歇會兒。”
晏霁之負氣站定也不接話,霍靈渠硬拽他回屋再推他躺美人榻裡歇歇,她自己則熟稔地靠在男人懷裡閉眼打盹兒,讓安甯撫慰煩躁的心緒。
夕陽爛漫,天際織彩的霞光越過窗牗翩跹而入,榻裡小憩的美人在纏綿熱吻中醒來。
“你覺得我狠嗎?晏明潛和賈家人不提,裴氏的父叔兄弟、晏明妧姐妹的夫家還有徐家人總共十多位全部因此而折;押在刑部大牢待審的結果根本沒懸念,會給英王臉面,晏明潛隻罷官而無牢獄之災,另外十多位必會被判刑下獄,牢獄期一至十年不等。”
霍靈渠抱住他,聽得懂,他應該并非旁觀而是在暗中推波助瀾。
“通縣多好的地方,你可知通縣與英王府有何瓜葛嗎?”晏霁之臉頰微顫,壓抑不住的是噴薄的憤懑:“晏墉的二女婿在翰林院幾年想升官,庶女向他提了,他就滿口應下,操心着要選好地方要容易出政績還不能離京太遠。
他挑過圈選中通縣,若非出現變故,這女婿已經升任通縣縣令而非在刑部蹲大牢!呵,多麼堪比親爹的嶽父,我在他心裡就連個女婿都不如,我究竟做錯了什麼令他對我這麼狠,有種他别把爵位和晏家下任族長位傳給我啊?!”
眼中滿含怨氣甚至有恨意,霍靈渠看得心驚,晏霁之心裡在恨英王?她張張唇盡量緩和:“會遷怒是人之常情,英王也許是擔心你會偏向親娘以緻損害自家,不得已防範。”
多年積怒,晏霁之隻是想發洩下而已,傾訴過,他摟緊女人繼續閉目養神任靜默流淌;橘紅色的晚霞柔光悄然蔓延相繞,給相擁的兩人鍍上層光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