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縣城西
一座風景怡人的别莊裡,兩隻風筝追逐白雲飛,吹落的迎春花瓣随風起舞圈落入草坪,嫩黃嫩綠相間偶爾還冒出叢粉紅,煞是好看。
霍靈渠一襲清新的水綠绫衫配蘇繡石榴花挑紗裙,綢緞般的秀發用銀絲帶绾起,鬓間簪支粉玉流蘇步搖,還應景的戴了朵粉豔豔的杏花,和她妹妹桑柔帶小祐跑在通縣的天空下放風筝,舒悅的歡聲笑語散漫在綠茵草地。
她哄晏霁之出城散心,哪想晏霁之會帶她來通縣小住,非但帶着大批奴婢和箱籠幾乎把整個流光小築和世子爺的書房都給搬了過來,還願意讓她把桑柔和小祐帶上,更一住小半月也沒見他有啟程回京的意思。
“小祐再跑要出汗了,拿剪子剪斷線讓風筝飛走吧。”霍靈渠拉住孩子給他擦擦臉,男娃娃不舍地看丫鬟姐姐剪斷線再擡頭就看見風筝嗖得下飛遠了,隻不過他很快又高興起來:“姨母,我想去湖邊抓魚坐船。”
“小祐乖乖的,不亂跑不亂跳,拉住綠岫姐姐的手就行。”
霍靈渠想歇會兒便沒陪,叮囑綠岫帶衆婢女照顧好即放行,霍桑柔挨到姐姐身旁懷疑:“姐你是不是有身孕了?”
“瞎說什麼呀?”霍靈渠望眼遠處涼亭前專心作畫的男人,讓還跟着她的兩個婢女去廚房吩咐給世子換新茶點,另給她拿團扇和花籃,她帶妹妹往花圃走:“姐姐看杏花開得好,我們摘籃杏花瓣泡杏花茶試試。”
“姐我說真的,我們在這裡住十多天,我就沒有哪天能在巳時前見到你,問丫鬟,她們就說姨娘還在晨睡未醒。”霍桑柔傻乎乎地提醒:“你不是懷孕嗜睡還能為什麼?”
霍靈渠默默冷靜,掩耳盜鈴般拉拉衣領,冷靜好再敷衍:“沒有,姐姐有沒懷孕自己還能不知嗎?況且以我們的處境,真懷了我也不敢生,何苦讓自己受罪呢?真的沒有。
再者他最近心煩得很,我本意隻是希望他能出府散散心,沒想到他會帶我來通縣小住。你不知道,我們收拾箱籠帶奴婢出府時他爹娘很生氣還不準讓護衛跟随保護,現在跟我們來通縣的這批護院是他向大哥借的人手,是霍家的護衛,不是英王府的。”
“啊?”霍桑柔果然被敷衍牽引了:“為什麼,就春遊嘛,這有什麼能生氣?”
霍靈渠摘下片杏花瓣,難免帶出點情緒:“姐姐也想知道怎麼就令英王夫婦那般動怒了?他和他庶兄的關系比起我們與霍佟氏之間也沒差多少,這庶兄遇到麻煩有英王護着還不夠嗎,難道英王還要怪他沒給庶兄保駕護航嗎?”
明媚陽光映照見杏花粉裡透紅昂揚招展,幾片杏花瓣迎風翻飛劃出條條宛轉波動的弧度,好似在為歌頌春天的旋律譜曲。
晏霁之身着繪水墨畫的灰白飄逸長袍,長發披肩,倒像是個放蕩不羁的文人騷客。他畫好這副杏花圖,接過婢女奉上的絹帕擦擦手,端起茶盞飲下半杯後吩咐請客人。
不多時一位白衣公子手握折扇踏入草坪,待她近前,端的是神采翩翩俊俏飛揚,隻是多看兩眼可發現這位竟女扮男裝,她把玩着折扇恭維:“英王世子可真是好雅興。”
“任逍姑娘也好雅興。”
來人乃聞名官眷的魏王的女謀士,晏霁之耳聞過面見過就是沒單獨交流過,興緻缺缺道:“晏某與任逍姑娘素昧平生,有什麼事能勞駕你連下兩張請帖要來拜訪我?”
“任逍以為英王世子該是個聰明人,當清楚英王府的處境。”
“不才,比任逍姑娘有智謀而已。”晏霁之端起茶盅,已有送客之意:“你比魏王小九歲,二十年前我和魏王勾肩搭背的時候你還在滿地爬;若是魏王有指教,輪不到你來傳話,更輪不到你對本世子指手畫腳。”
魏王妃都得對她客客氣氣的,已經許久沒被人如此怠慢,任逍有點氣血上湧,握扇譏諷:“原來這就是英王世子的雅量,怪不得英王爺消受不起隻偏疼庶出。”
晏霁之爽氣:“朱樓,送客!”
“你——”任逍氣結,無視堵過來的婢女,撇開她繞上前兩步與晏霁之就相隔兩三步,眉眼冷凝道:“好,閑話少說,京中的形勢你應該有耳聞,那本就是意料中的事,英王如果再不依不饒相抗隻會與薛家結成死仇。
晏家這座異姓王府在第一任英王尚在世時就是太上皇的心腹大患,趁這麼好的機會,有顯國公府做前鋒打頭陣,太上皇還能放過嗎?你爹瘋魔了,為幾個庶出竟連自家百年基業都抛諸腦後,難道你晏霁之也糊塗了不成?”
“說重點。”
任逍被噎得再順順氣,道出來意:“以魏王和晉王之間的仇怨,若是你們兩家死鬥起來,他必定也要參與;十一年前悼太子費那麼大勁才保住他和崇孝長公主沒被殃及,長公主不想再讓弟弟涉險,請英王世子拉住英王以晏家百年基業為重。”
“長公主費心了。”晏霁之不鹹不淡的:“念在同窗之誼,有機會我會勸勸魏王。”
“是勸英王!”任逍笑聲告誡:“世子再氣惱父親偏愛庶出至将你視若無物也該有分寸,我知道你父親準備下血本拿貴妃位,但我可以告訴你,貴妃位,英王府沒戲。
平原大長公主先前不肯便宜庶女才不讓顯國公府去争,但英王不識好歹惹惱了她,她已決定要拿到貴妃位,陛下還能因為英王拂掉親姑母的臉面嗎?貴妃将會姓薛。”
“看來即将冊封的貴妃娘娘還真沒幾位能壓得住。”晏霁之甩甩寬袖,再申:“送客。”
“崇孝長公主會恭候英王世子的佳音。”一再被怠慢,任逍再沒好臉色,拂袖而去。她走出這片視野,涼亭旁的迎春花簇蔭中走出個身影,對此持疑道:“崇孝長公主向來謹慎,有心思也不會派人貿貿然找你,何況魏王尚未涉及其中,這位怕是自作主張。”
晏霁之調侃:“要不巨浪兄你贊她句情深義重?”
“多秀麗的姑娘,偏偏你一再輕視之,莫非是我在暗處監視才使你故意擺給我看?”霍巨浪很懷疑:“你這可是品性不端啊,我很難放心将妹妹交托于你。”
“你家妹妹才品性不端,六歲的時候偷偷摸摸偷抱我好幾回,轉身就跟别的男人定親。”晏霁之冷哼:“辱我心負我感情,這筆賬我還沒跟她算呢。”
“滾!”霍巨浪當即叫罵:“敢污蔑我家妹妹,你翅膀硬了啊,要不我來和你算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