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不給回禮?”霍桑柔反駁:“就算我的回禮不值錢也比白拿禮物要好吧。”
“太微宮曾因粗制濫造停工,現今的太微宮是桓家掏銀兩承建,精美奢華,聖人很滿意。”晏霁之似答非答:“雖然明面上仍由内庫撥款,實則大家都清楚根本沒走内庫的賬。”
霍桑柔驚訝:“他們家這麼富貴呀,造座太上皇住的宮殿都造得起?”
小祐娃娃待娘和姨母身邊,聽着這些讓他迷糊的話也沒覺得枯燥想去玩耍,霍靈渠彎腰把孩子抱起來走去廊下,哄孩子睡午覺。
晏霁之原本挨近霍靈渠而站,現在這女人走掉,他便主動後退,和霍桑柔保持半丈遠。他簡單應聲确實富得流油就繼續道:“霍家三少奶奶是武将之女。
你大堂姐霍舒窈嫁的也是武将,你四嫂也就是霍振羽之妻是宗室女,不過她家空有宗親之名已是花架,霍四奶奶的娘家弟弟想謀個好前程還得仰賴霍家幫扶。”
“宗親不是應該更富貴嗎?”霍桑柔幸災樂禍:“為什麼她家偏是花架子?”
“霍四奶奶是谷王的嫡長女,谷王乃聖人的異母弟,享五百戶食邑,富貴自然有,隻不過谷王沒握到實權也沒有在聖人跟前的臉面,已經是花架子。”
霍桑柔有點好奇:“五百戶食邑有多少銀兩呀?還有這個谷王既然是太上皇的親弟弟,為什麼既沒握到實權又還連點臉面都沒,宗親王爺們不是應該都很厲害嗎?”
“五百戶食邑在五六千兩白銀上下,谷王是聖人唯一還在世的親弟弟,曾經有過一千三百戶食邑。授康十九年,聖人的同母親弟謀逆,被誅後累及多數宗親,聖人更是将除了谷王以外的另外三個親兄弟及其家眷全部處斬。”
晏霁之倒有耐心:“谷王隻被縮減食邑已經很幸運,能掌實權的宗親不多,晉王和湘王都隻享有食邑或再擔個虛職,有些宗親連食邑乃至敕封都沒了,與平民百姓無異。”
霍桑柔似懂非懂地點點頭應哦,晏霁之再道:“你祖父的同母親弟霍綏業現任正二品漕運總督;霍破竹也就是你祖父的庶弟任正三品太仆寺卿;山東巡撫霍開同,你祖父的堂弟;霍駿豪也就是你的堂伯,鎮守居庸關,你堂叔霍秉堅掌控着洛陽三萬駐軍。
他們是霍氏本家中最有分量的幾位,霍氏一族有二十多位子弟在仕途,撇開姻親,投在霍氏門下的勢力難以估量,霍家乃當今第一豪族,懂嗎?”
“知、知道了。”霍桑柔有點磕絆,還以為她姐告訴她的夠可以啦,竟然還有那麼多。
“還有,你和你姐姐雖然是一母同胞的親姐妹,但你和她對你們父親的意義全然不同,你隻是普通的庶女,而靈渠在霍家的地位則連嫡長孫女霍舒窈都不能媲美;老穆國公夫婦、霍太後和穆國公乃至霍海嘯都視她為掌上明珠,霍漓江更把靈渠當命根寶貝。”
晏霁之告誡般提醒:“你姐姐在霍家時隻能稱呼自己的生母為阿姨,連姨娘都不能叫,所以回歸霍家後若你們得到的待遇天差地别,你沒必要計較,明白嗎?”
“庶女不都是叫生母為姨娘,憑什麼不讓我姐叫娘為姨娘?”霍桑柔隻在意這點,她對霍家對親爹都沒印象能有什麼要計較,況且她又沒吃飽撐着為别人跟她姐計較。
“因為姨娘帶有娘字。”晏霁之相當于沒解釋地解釋,有預見地阻斷:“自然有其淵源,想深究等你回霍家,現在去換你姐姐過來。”
講秘密隻講半吊真不是故意嗎?霍桑柔憋悶走開,從姐姐懷裡接過娃娃抱小祐回屋。
霍靈渠走到杏花樹旁,晏霁之自然把女人攬入懷中,失笑道:“瞧你妹妹單純活潑的,不知情可真想不出你們懷揣着深仇大恨,我都有點好奇你怎麼養的了?”
“何苦呢?”霍靈渠拾取落在衣襟的杏花瓣,摩挲粉裡透紅的細膩花瓣,脈脈溫情流轉:“生命中有許多事,報仇隻是其中一件事更是将來的事,哪怕做此事會嚴重到丢掉性命,這件事也仍然如喝水吃飯般簡單,必須做,很重要也很簡單。
況且沒有報仇前,無論我們過得簡單快樂還是痛苦煎熬都還沒有報仇,生命有無數歡喜,何苦讓将來的事主導當下、讓仇恨占據生命毀掉生活?”
晏霁之樂,真不得不感佩她這份豁達,提醒道:“可你們現在的生活是被毀後的掙紮,當年的陰謀早已摧毀你的人生;若非被暗害,你早已是皇後。”
“世事多少莫測無常,誰的人生又是定數?”
霍靈渠翻翻手,杏花瓣從她的柔荑滑落,舒緩的神韻仍有純真,似飽經風霜後溫柔堅定綻放的野雛菊,任歲月無情、初心未改:“家族給我榮華富貴,我若還給家族動蕩豈非禽獸不如?我想報仇也想給家族安穩還想簡單生活,沒有掙紮,這是我自己的選擇。”
“你的選擇就是帶你妹妹四處漂泊難以謀生最終淪落風塵?”晏霁之不贊同:“你明明是把自己和妹妹的人生都給毀掉了,真虧你妹妹心寬沒想過跟你計較。”
霍靈渠注視他,鄭重道:“我沒有帶桑柔四處漂泊,雖然我13歲尋回京城後沒進家門,但我從未想過還要帶着妹妹颠沛流離,我帶桑柔另尋庇護了。在妹妹年幼還懵懂時,我是她姐姐是世間最疼愛她的親人,我有權替她做主決斷。”
找魏王庇護是吧,晏霁之真懷疑她眼瞎,盡量控制自己别陰陽怪氣:“哪位?”
“他已經過世了。”霍靈渠說,晏霁之瞬間治愈,心中憋笑腹诽:魏王曉得你咒他死嗎?人家好歹庇護你順帶你妹妹十多年,你這樣詛咒他合适嗎?你也太不厚道了吧。
晏霁之輕咳聲壓壓笑,摟住美人談點正事:“将來你在宮裡若是有機緣能見到蜀王,給我一張蜀王的畫像。”
霍靈渠訝異,晏霁之神情正經起來:“授康28年,聖人将漢中四萬駐軍交給蜀王掌管,莫說魏王晉王,恐怕皇帝都覺得肉疼。蜀王絕非是能忽略的人物,我想見識他的模樣,可惜他太神秘,若我見不得而你能見到,給我張畫像。”
“好。”霍靈渠應,晏霁之擡手劃過她的眉眼,提議道:“今年要選秀,想盡快建立起霍貴妃妖妃的形象,我建議在貴妃的冊封宴上你就阻攔選秀,攔不住也要擺明态度。”
霍靈渠沉默着點頭,他歎息聲再教導:“宮裡翁美人已經有八個月的身孕,按規矩,至少得是正四品的嫔禦才能養育皇嗣,翁美人才從五品,除非皇帝在她生産後直接擢升到正四品,否則她生的皇嗣她自己沒資格養育。
貴妃入宮,高位嫔妃中隻有貴妃膝下空虛,皇帝大概會讓你撫養翁美人的皇嗣,但給你和你主動接手又是兩回事,你主動接手就有搶的意味,可見霍貴妃霸道跋扈。我建議是就在後日宮宴上你主動提要撫養翁美人的皇嗣,沒壞處。”
霍靈渠悶悶嗯聲,晏霁之點點她的唇瓣:“小嘴能挂酒葫蘆了。”
“想到後天心裡發悶,還在想将來真能再離宮嗎?”霍靈渠美眸低落,苦笑道:“你說會不會他甯可将我拘死在皇宮裡都不可能放我出宮?”
“消除他因前未婚夫妻而留的殘念,又助他大權在握,你還堅持要離宮,他會答應的,他是皇帝自然以社稷為重懂得權衡。”晏霁之揚笑寬慰,擺出替她着想而無私心的态度:“如何打消皇帝對霍靈渠那點殘念,隻能你自己把握。
我以為你多傷傷他的心寒掉他的熱情或者平常多違拗他總沒錯,但你切記要注意分寸,你隻是要與他陌路而非真欲觸怒皇帝,否則令皇帝記恨想除之,那就得不償失了。”
霍靈渠眼底聚起點光輝:“好,我記住了。”
“笑笑,笑給我看看,不然你這麼傷感失落的,我也強撐不住了。”晏霁之半真半假道:“如果我撐不住,我可能真會不管不顧帶你遠走他鄉,皇帝怪罪可得讓霍家擔着。”
霍靈渠有點被逗高興而展顔笑,晏霁之又吃味:“不是霍家擔責你就不笑了?那幹脆,你給我表演下冊封貴妃的宮宴上該有的姿态,把揚眉吐氣、嚣張跋扈、野心勃勃又漫不經心、欲望背後藏着深深恨意和悲痛交織的情緒拿捏出來,來,走段兒。”
霍靈渠沒接茬而是走近步靠在他懷裡,晏霁之把女人摟緊,霎時溫柔:“好,回家練。未時中了,我們回府時那些不速之客肯定已經離開。”
霍桑柔把娃哄睡放在床鋪裡後就倚在窗邊看院裡,看他們相擁,她無端想歎氣;她至少能察覺她姐能接受英王世子,而對皇帝根本是排斥抗拒,卻不得不進宮做貴妃。
姐姐進屋來告别,霍桑柔戀戀地和姐姐告别再送出院,站在院前目送馬車消失在巷口,她再轉身回院裡。
淡淡花香送暖,華蓋馬車駛過喧鬧掠走幾縷浮華,晴空納進紅塵悲歡離合煉化出心酸的剛強和溫柔;陽光在縫隙間悄悄溜走,遺落漫天夕暮霭色,最終融進濃濃黑夜。
然晝夜周而複始,黑夜散退,黎明破曉,又是新的一日了。
寝屋朝南的窗牗半阖,映進幽幽春光浮動,陽光涉過紅绡暖帳刻落癡纏。
床帏中,晏霁之抱着美人欲赴巫山時硬被阻攔,屋外響起惱人的禀告,他平心靜氣會兒沖外吩咐把院外的不速之客請走,再和她掰扯:“幾回了,你自己算算,從昨夜到現在已經幾回了?你又沒不舒服,這麼攔着幾個意思?”
“我也沒攔,就是讓你溫柔些嘛,霁之~~”霍靈渠撒嬌,晏霁之懷疑她哪不對勁,剛冒出個念頭,屋外又響起禀告,奴婢們請不走院外的不速之客。
他深呼吸,揚聲吩咐去請煦少爺夫婦來處理,再看向懷裡的人,神情有點莫測:“你的月信該在前天來,推遲兩日了,你懷疑自己可能已有身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