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夜,銀盤皎皎,朱檐似染霜。
因兩位小公主去世未久,皇宮中沒有宴飲,但出門賞月,不張揚自是不限制。
皇帝和霍貴妃帶着三位小皇子去長春宮陪太後用晚膳、賞月,新入宮的嫔禦們謹慎,都沒有出各自的殿閣。
翁嫔想她的小皇子,和喻美人去湖邊走走就先回了,中秋夜,還是要數太妃們有興緻,四十多位太妃,三十多位都出太妃宮苑了。
喻美人踏進霓采殿見衆位太妃,欲走,被拉住,既然來了,一起賞月吧。
夜伴着團圓的想念淌過星月隐沒,夜深寂寥,關雎宮中燭淚戚戚,兩個小孩知曉明天就要出宮,悶悶不樂,霍靈渠哄他們安寝,二皇子閉目躺好,三歲的三皇子一直不願意閉眼,好似隻要他睜着眼睛不睡覺,明天就不會到來,直到困倦得撐不住才睡着了。
嬴忱璧放下書卷,去熄燈,霍靈渠走到皇帝身側,有話想和皇帝說。
皇帝随貴妃走出内室,霍靈渠道:“我瞧着,二皇子的心思似有些重了,才五歲呢,不該這樣沉悶的,可我若勸他不要總是悶頭看書、多陪弟弟玩耍又恐遭人非議,你勸勸他吧,住到谷王府以後不要給自己壓力,小孩嘛,活潑開朗些才好。”
嬴忱璧嗯道:“皇兒是覺得他若讀書讀得好,楚美人能晉位,他們能回宮了。”
霍靈渠瞥過皇帝,低低頭,嬴忱璧沒有隐晦:“朕是又對楚美人惱怒,”皇帝戛然而止,寝殿門微啟,宮女進殿禀告:喻美人和朱太妃失足掉入荷花潭,雙雙殁了。
霍靈渠驚訝看向皇帝,嬴忱璧皺眉,讓宮娥退下。
“夜半布置靈堂,辛苦貴妃了,讓谷王夫婦明日巳時再進宮吧。”嬴忱璧沉吟道:“朕這就派人去給太上皇報信,讓步昂徹查,天亮前應能查出來,貴妃莫憂心。”
皇帝進内室換衣袍出門,霍靈渠按按太陽穴,重新梳妝。
翁嫔趕到喻美人的靈堂親眼見過仍然覺得不可思議,她剛睡下,婢女喚醒她,跟她說,喻美人殁了,她隻覺得天方夜譚,怎麼會?明明兩個時辰前還好好的人呀。
“貴妃?”
“夜深了,守上兩刻鐘,去朱太妃的靈堂祭奠過,大家就都回吧。”霍靈渠沉郁叮囑:“明早文郯侯夫婦進宮,你陪陛下寬解寬解他們。”
好像有風灌進來讓翁嫔顯得格外單薄,翁嫔心酸酸澀澀,應是。
步昂統領查清楚情況,天明,禀告陛下,皇帝還在關雎宮,當下就告訴貴妃了。
是太妃們。
文郯侯詳查早稻是被昌隆侯盯上,許多人看出來了,文郯侯回京,太妃們就盯住了,獲知昌隆侯夫人讓喻美人做的事,太妃們把消息送給朱太妃,目的很明确:若是喻美人得手,她們報仇;若是朱太妃除掉喻美人,她們再站出來釘死朱太妃,一樣報仇。
霍靈渠望着風鈴出神,三皇子跑來,她把小孩抱起來。
日頭高照,谷王夫婦奉命來接兩位皇子,皇帝派一百名禁軍随同,霍靈渠囑咐谷王妃,兩個皇子住谷王府之後讓他們兄弟同住一間寝屋,對小輩們毋須拘束。
二皇子沉悶,三歲多的三皇子倔強看着霍貴妃,霍靈渠哄他倆,今後讓谷王府每個月送你們進宮來和父皇還有楚美人見面,過年和大暑還會接你們回宮住半月。
兩個小孩都沒理會,他們哪想要這個,他們不想出宮,不想養在谷王府。
“去和楚美人告别過就随叔祖父叔祖母走吧,住谷王府後,若有不适應、有什麼想要的盡管和府上說,或者打發人回宮來告訴父皇,都可以。”霍靈渠話落,三皇子快挂淚珠了,霍靈渠把小孩抱起來,吩咐備轎:“你們乘轎辇去翡素軒吧。”
五歲的二皇子仰頭看父皇,嬴忱璧牽起皇兒的小手,帶孩子出門。
數千裡外,兩位欽差邁進巡撫衙門,未久,江南藍家少爺藍遂拜訪,還帶着兩位美人,一位是江南第一名妓,一位他自稱是他義妹,名喚汪撷,按他的說辭:“霁之你不嫌棄,在江南期間留她們在身邊傳喚,若還能讓你相中是她們的造化。”
晏霁之懷疑:“單給我送不給滕王安排,你不是故意想挑撥我們吧?”
藍遂一拍腦門朗笑:“看看看,我發昏糊塗了,我這就——”
“哎不不不,我不用。”滕王拒絕。
“你真想給我送幾個人,應該送十個八個來讓我挑吧?”晏霁之挑剔。
“是我糊塗,我即去再安排些人過來。”藍遂爽快,不過待他帶人過來,晏霁之看過,留下的仍是人家最先送的兩位:“這些時日,有勞二位姑娘了。”
藍遂告辭,府衙婢女領這倆人去安頓,滕王無奈:“這兩個擺明是眼線。”
晏霁之無所謂:“閑來聽個曲兒,看個歌舞,人家願意送,收就收啊。”
滕王恭維:“你真有閑情。”
看過住處的汪撷姑娘折返來請安,滕王利落地走掉,汪撷進屋,向欽差施禮。
“撷,作何解?”晏霁之讓汪姑娘坐吧,距離他一丈之外。
“願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①。”汪撷優柔婉約,偏似又有股惑人迷醉的味道。
“藍遂真不該想把你送人。”晏霁之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