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二十一,皇城早朝,桓國公請求入朝,狀告恒山王,宣告與恒山王府斷親。
江南,海禁預告發布,自臘月起禁商船出海,整頓沿海走私;不禁漁船,沿海漁民捕撈不在此列;正徽十年重開海外通商,謹告諸商賈莫因小利妄生事端。
府衙派出官差飛騎跑往各地奔走相告,滕王和巡撫一起應付湧來的諸多商賈,晏霁之又煩滕王數日内在方圓二百裡請二十位江南巨富,他自己則牽馬出門了。
在鬧市尋至一處僻靜宅院,晏霁之向門童遞上名帖,小童拿名帖禀告過,迎客入堂屋。
走過流水潺潺,竹林清幽,小童奉過茶水退下,晏霁之靜坐片刻,看見西牆挂着幅名畫,他站起來去畫作前觀賞,一個聲音從背後傳來:“這是假的。”
晏霁之沒回頭:“是真的。”
背後的聲音堅持:“是假的,此畫是我臨摹的。”
晏霁之反而比他肯定:“你臨摹的畫作放在離你最近處,這幅是真的。”
孟怋乂笑了:“你知我已久,我卻不知你知我,我還是頭一遭遇上這般奇妙事。”
晏霁之轉身,二人會面,孟先生贊:“果然是美貌不允許低調啊。”
“見笑了。”晏霁之微微颔首,孟怋乂道:“是原點吧。”
“我相信是,但畢竟…隻是推測,沒有驗證過。”晏霁之走向客座。
“可惜啊,世人多愚昧。”孟怋乂自諷:“二十年前,我慷慨激昂,想将來要出将入相,造福百姓輔佐君王締造千秋盛世,我還真的入仕過幾年。”
晏霁之垂眸:“我知道,你于九年前辭官歸隐。”
“一點修補就想扭轉這已深入骨髓的堕落?”孟怋乂冷笑:“癡心妄想。”
晏霁之不語,孟怋乂目光如炬:“唯有殺之,斬草除根。”
晏霁之仍舊未語,孟怋乂标榜:“我可做良相,濟世安民。”
“你若能掌權,你做的隻會比你看不上的那些人還要差之遠矣。”晏霁之洞悉道:“你隻想獨斷專行,但凡是你不喜的,忠義之士,你都容不下。”
孟怋乂未置可否:“梅鬥在京中約你會面,你甚是溫和,是霍楓葉對他說,懸崖勒馬,猶未晚矣,自然是你沒把梅鬥看在眼中,他幫不幫昌隆侯對你無所謂。”孟怋乂好整以暇:“那麼我呢?你今天是來摸我的底還是想來招攬我?”
“想來就來了,沒那麼多想法。”晏霁之率性得還遞給他半個石榴。
“你我可攜手。”孟怋乂接過石榴。
“你擅長找反骨,不要做你不擅長的事。”晏霁之提醒。
“你已經沒有退路了。”孟怋乂反提醒。
“你不是在賭命?”晏霁之反問,孟怋乂有種說不出的感覺,晏霁之相容道:“你在做你想做的事,我做了我想做的事,你不該勸我,就像我不曾勸過你。”
孟怋乂沉寂半響,追問:“你們是怎麼發現的?”
“你沒有複查過當夜的情形嗎,虢王撐不起你的計策。”
“四個月了。”孟怋乂好笑:“居然是四個月前。”
晏霁之沒有多留,告辭了,孟先生送出門,晏霁之将走時一怔,浮現出個念頭,孟怋乂沒打擾人家思緒也無好奇心就轉身回了,晏霁之望着眼前宅院,神思難辨。
陸兼走近,晏霁之轉向看他,兩人走過繁華,踏入荒涼。
郗家人盡被抓捕入獄,短短幾天,郗府入目已是凋敝,陸兼也沒甚觸動:“郗猷進京,沒幾個看好,貿貿然進京就想博到個前程,這麼容易還能輪到郗家?”
晏霁之贊成:“沒有郗家的例在前,你們對我也不能這麼客氣吧?”
“你要的是太狠了。”陸兼措辭很溫:“你這麼蠻幹,你會把江南毀掉。”
“是損及你們。”晏霁之糾正,陸兼仍好言:“霁之,我們認識五年了也不是才一兩天,我知道差事辦砸了你在陛下面前不好做,但你們真的不能把人逼這麼狠。”
晏霁之注視他,彎唇笑:“你能做陸遜,朱存焳能做孫權嗎?”
陸兼一臉煩悶狀,晏霁之往前幾步,陸兼暴躁吼:“讓他死不行嗎?”
“出來!”晏霁之盯着假山,陸兼警覺看去,一位娟秀女子緩步走出,二十多歲模樣,她淺淺一施禮,從容不迫:“大公子,我是在你們之前來的,聽說,欽差下江南不是要扒掉江南商賈一層皮而是要把我們放在油鍋裡煎,我便想來郗家看看。”
陸兼介紹道:“這位便是欽差,這是蔡家商行的少東家。”
蔡藕菩屈膝施禮,晏霁之沖這位颔首,與陸兼告辭。
他走遠,陸兼看向蔡藕菩,蔡藕菩發誓她什麼都沒聽見,陸兼沒管,随即離去。
蔡藕菩頭疼,當前難處是皇帝覺得昌隆侯要造反,太上皇不信,皇帝沒法處置昌隆侯,而昌隆侯若想造反則江南首當其沖,皇帝不想便宜昌隆侯,所以想把江南之富收歸入京中?江南會否起戰禍又全受制于昌隆侯還沒人能在他造反前讓他死?
晏霁之回到府衙,滕王找過去疑惑:“怎麼還沒人來還價,咱們要那麼高的價就是等着他們來還價嘛,他們不是這都不懂吧,不然派人去提醒他們一下?”
“你親自去吧。”晏霁之建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