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春家剛有人來過,你知道他們還問我什麼了嗎,朱窅絜是不是死了?”滕王火道:“我,我真是,怎麼就能這樣拎不清,他們還真想跟伯父家撕破臉,把宜春嫁到朱家去啊?說句誅心的,他們若真過不去這個坎還不如讓宜春死了幹淨。
現在裝得多疼愛宜春,過幾年落魄了還能不把怨氣撒宜春頭上,他們能對宜春好到底嗎?誰還看不出來,休說那些兄弟,那爹娘恐怕都未必了。”
晏霁之端瓷盅飲參湯。
小厮在門檻前禀告,蔡老爺求見,滕王看他眼,允了,小厮退下去請人。
蔡老爺四十多歲的年紀,滿面笑意的進屋來,俯身作揖給欽差賠罪,小女不懂事沖撞二位欽差了,又送上一點心意略表歉意,是兩對質地上佳的玉璧。滕王把禮接過來,看兩眼,這種禮不收反而是不給臉,雖然他們不給這臉面也沒什麼但犯不着多事。
滕王将玉璧舉高照着太陽光瞧瞧再遞給晏霁之,晏霁之也拿起看了看,淡淡道:“王爺隻是說個猜測,若非有心人,否則應該不會有人猜是因你女兒之故。”
蔡老爺拜謝過,他還沒告辭呢,姚姑娘拉着蔡藕菩跑來,伶俐俏皮,看見蔡老爺還沒走更高興了,問過欽差的傷勢後歡喜藏不住,問我能不能給欽差你做個紅娘?
滕王:“……”不是他想的那樣吧。
蔡藕菩:“……”拉着我說這種話是什麼意思?
蔡老爺心中一怔,晏霁之臉有點難看,姚姑娘忙擺手保證:“不是給你說媳婦,我們知道欽差家世好,不敢肖想,隻是想給你說個外室。”
滕王&蔡藕菩:“……”
姚姑娘妙語連珠:“就是我身邊這位蔡姐姐,她應該比你小個四五歲吧,她不想嫁人,你也不住江南,這不正好,她給你做外室,仍然住自家,你若來江南也有個貼心人照顧你,還能年年給你送銀兩,怎麼算,你們倆都劃算,蔡叔叔說是吧?”
蔡老爺幹笑,蔡藕菩料想這欽差應該沒想法吧,誰給姚姑娘出的這種主意啊,是哪個想看她的笑話?但眼下欽差不發話,他們不好駁斥否則容易得罪人。
滕王抓把桂圓看戲,晏霁之看向蔡老爺,說:“還是有有心人的。”
蔡老爺背一涼,姚家?姚姑娘不知,但給姚姑娘出這主意的人一定是有猜測了。
“小丫頭自己的親事還沒落定呢倒學會亂牽紅線了,好了好了,不打擾欽差休息了。”蔡老爺把兩個姑娘拽走,滕王還沒跟晏霁之吐槽呢,晏霁之交代:“去把你大外甥藏起來,朱芑适要下殺手給咱們找點麻煩了,若被他得手,累死你。”
滕王一個激靈往外跑,瞬間又跑回來:“藏哪裡呀?”
“地窖!”
“哦哦哦我這就去。”滕王陣風似的跑掉。
姚伉恢進門,發現晏霁之正等着他,他走到滕王剛坐的位置坐,心照不宣他剛在屋外,贊道:“能想防範朱芑适會這麼給你們找麻煩,晏霁之果然滴水不漏。”
“是不難猜,那天夜裡其他商戶都走了就這姑娘還留着,留個心思就該猜到了,隻不過滕王的試探不會讓陸兼多想。”晏霁之道:“姚家屈居在陸家之下,看來不滿已久。”
“……”你不要血口噴人啊,姚伉恢反斥:“我沒有那種想法,我隻是留意了下而已,滕王不像會多想,你不會多扯事端,除非有人向欽差多嘴了,那些話可輕可重,可一笑置之也能讓蔡家遭大禍,我若有壞心,我早已告訴陸兼了。”
“衆志成城?”晏霁之笑:“你們衆志成城,欽差執迷不悟,你以為如何?”
“晏霁之當然能将我們擊個七零八碎,小姑娘不懂事,沒見識過翻雲覆雨的厲害,但,何必呢?”姚伉恢拿起公文看遍,擺他面前:“你還能有幾天,陛下絕不會容昌隆侯活着,你很清楚你沒幾個月了,你若急于求成鬧到大家撕破臉對你真有好處嗎?
一時風頭無兩隻能是一時,陸兼給你放煙花也不全是沒有好心,你總不想隻閃耀一時。我可以說服陸兼,我們再出一筆湊成五百萬貫,五百萬貫足夠你交差了。”
“甯可給我五百萬貫也不肯跟我還價?”晏霁之冷下臉冷笑:“出來!”
躲在屋外的蔡藕菩差點哆嗦,這欽差忒敏銳啊,移步出來:“我,我就是,”
“就是沒想到禍從口出。”姚伉恢溫笑道:“這下知道了吧?”
蔡姑娘點頭,突然一人從圓柱後僵硬地直直倒出來,在她面前幾步,蔡藕菩差點僵硬。姚伉恢霍然轉頭看去,拾恨提劍走出,行過禮退下,姚伉恢快步過去檢查,沒查出有可疑的身份痕迹,看向這蔡姑娘,蔡藕菩連忙告辭,跑遠了,心還咚咚跳。
這是真的又有活生生的刺殺?
“會是誰?”屋中,姚伉恢懷疑:“不可能還是代王府吧?”
晏霁之沉吟,沒有多議論,姚伉恢沉默下告辭,晏霁之攔道:“你比陸兼有抱負吧,我甚至願意相信陸兼一樣有着為國為民的抱負,你當清楚,當前,盛世之下,危機已現,朝廷若沒有作為,你告訴我,再過幾代将貧者無立錐之地?”
“貧者無立錐之地?!”晏霁之氣沖牛鬥:“再往後,是什麼?”
姚伉恢心頭一悶,握拳頭想走,腿沒能邁出,煩道:“就算我願意談,怎麼談?這是我一家之事、是一地之事嗎?牽一發而動全身,若涉及天下,還能為之嗎?”
姚伉恢反瞪他,掙紮偃旗息鼓:“你一人對抗不了天下,當今也不會再向着你。”
晏霁之炯然注視他。
姚伉恢自嘲:“霁之,盛世之下,何必逆水行舟?”
晏霁之轉眸看向落在地磚的幾滴血:“醉生夢死,生,死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