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微宮的消息仿佛阻塞,寝殿安甯,太上皇在病榻,他們殺到病榻前,霍太後把碗盞給婢女,扶聖人坐起來。太上皇大馬金刀的坐在床沿,隻着寝衣仍然威勢不減,盯着這幾人,代王、晉王、郢國公父子,他狠狠一笑:“你們,哪個做主啊?”
“自然是大皇子。”代王說道:“今夜,聖人和陛下暴斃,大皇子繼位。”
“你們控制得住嗎?”太上皇就像看兒戲,還是代王說:“今夜,還會有十幾位聖人和陛下的股肱良臣追随兩位于地下,聖人盡管放心去和你爹團聚。”
在暗室的穆國公霍秦川想替他們捉急呀,居然還沒人察覺,你們殺到寝殿了,太上皇都好像沒收到過消息,看見你們才意識到,正常嗎?
太上皇嘲諷:“五十三年了,你也五十四歲了,我父生前對你很不錯,小叔在前三十年對你也很疼愛教育,你知道你為什麼仍然活得像個縮頭烏龜嗎?”
代王懶得理會他的口舌之快。
“縱使我和在京中的孩兒今夜遇害,我還有兩個兒子在外,我還有兩個親侄兒在外。”太上皇告誡道:“還有小叔,他們手上握着五十多萬大軍,而你呢?你能調動什麼,你今夜就是能把京中反對你的人全殺了,你來日還不隻會是我兒子的刀下亡魂。”
“聖人費心了。”代王擊潰:“蜀王、冠軍侯和鎮南侯今夜都會陪您上路。”
“五十多年。”太上皇恭維:“當真不容易了,頭發早熬白了吧。”
“是!”代王霍然發洩:“你不該覺得我五十多年的心血還會有遺漏?!”
“那你為什麼不把代王世子帶着?”不帶,還不是怕失敗,想給自己留個後,這麼相信自己還要憂慮?太上皇戳破,代王下巴微擡:“他去找老秦王了。”
“哦。”太上皇目光射向郢國公:“鎮南侯府後宅女眷被殺是你做的?”
郢國公承認:“是。”
太上皇奚落:“何不死扛到底,是自己都覺得還想要點臉嗎?”
郢國公端着臉像施舍将死之人沒有理會,太上皇嫌惡道:“好一張看似忠厚的臉,霁兒和魏王也沒冤枉你,你是郗家的同夥,你派了殺手去刺殺英王世子?”
“是。”郢國公再承認,太上皇看着讓他作嘔的嘴臉,抑住心裡的爆發:“鞠家和莊氏在二十多年前就有勾結,是鞠家幫着莊氏在霍家做下了那樁案子?”
郢國公閉下眼睛仍然沒有隐藏:“是!”
霍秦川看他真要死的,還沒多想。
太上皇樂了:“你想走攝政王的路?”
晉王掃過郢國公,瞥向代王,代王譏諷勾唇,晉王壓壓火,郢國公世子怔下看向父親,郢國公略微不自然下即駁斥:“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
我、你?在俯視君王?太上皇心裡赫然冷笑斥,果然是蠢貨!
“二十多年前就和莊氏勾結,若是你們陰謀得逞,鞠家該得到什麼,妄想權傾朝野,會不想再進一步?憑什麼不想,以你鞠家的虛僞,憑什麼不想?”太上皇掃視他們,鄙夷道:“在寡人面前四個人,原來三個都做着皇帝夢。”
就你們這種還妄想成事?太上皇明晃晃的看不上了。
晉王窩火,他和代王是還得争,但被老爹就這樣揭穿總歸不舒服。
代王都有點不舒服,雖然兩人彼此清楚,但眼下他不好多言,不然反而像不打自招。
郢國公嗆回:“你以為你這點挑撥離間,誰會信?”
太上皇已懶得再看,擡擡手臂,霍太後扶聖人站起來,一個頭顱同時抛來,四人看清是代王世子的首級,皆神情大變,他們看過去,魏王、蜀王、冠軍侯、湘王、吳王、簡郡王和秦王、穆國公、晏副相還有瑞執大長公主。
代王暈眩,四人如墜冰窖。
原牧熾閑得沒勁,剛才的首級就是他扔的,在暗室沒勁,出來也沒勁,沒一個能打的,老皇帝真是的非得把他也叫來,這種造反跟玩似的有什麼好磨叽。
“對了,那啥,鎮南侯讓我幫他問問,你為什麼要殺害他府上的女眷?”他問郢國公,郢國公閉目驅驅寒:“莊太妃得到消息,霍靈渠是嬴天漾的小妾。”
“就這麼個原因你就把人家府上年紀相近的女子全殺了?”原牧熾飙高音。
“對!”郢國公猛然冷厲:“既然找不準哪個,全殺就是。”
“你這種人,活該誅九族!”原牧熾唾棄,晏副相道:“鞠家昨夜送走的家眷已全部截下押在城外,宮室外的反賊也已盡數絞殺,眼下,就你們四個反賊還站着。”
郢國公父子難以置信,晉王悲涼閉眼睛,像隻渾身濕重的落湯雞。
代王眼中迸血:“你,你怎麼會察覺,怎麼會知道,怎麼會事先防備好?”
“你有點腦子好吧,你都沒讓人放心過,還有晉王,簡直不要太顯而易見,你們這種,皇帝和老皇帝若都不防備,契丹和交趾早八百年前打進來了。”原牧熾怼,誰讓他無聊呢:“我來了幾天了,天天悶在太微宮裡,害得我都隻能跟蜀王比劃。”
阿勝踹他一屁股,原牧熾轉頭瞪瞪他。
代王疼得牙齒打顫,郢國公世子冷不丁殺出,想劫持太上皇,原牧熾赤手空拳迎上去,郢國公握着刀也殺去,阿勝拔刀,哥倆先後把這對父子打垮,神策軍湧進屋來把反賊縛住,晉王灰頭土臉,代王苦痛,郢國公猩紅着眼瞪視太上皇,滿目不甘。
太上皇視線掠過,對上郢國公,視線也沒停留,收拾道:“晉王廢為庶人賜死,誅滿門;代王廢為庶人賜死,夷三族;顯國公府奪爵,鞠家莊家誅九族。”
九族?郢國公心中一涼看向霍秦川,穆國公未見情緒,一如魏王還沒怎麼關注過晉王,神策軍把逆賊往外押走,一直沒出聲的晉王突然喊:“等等,”他看向他的父親問:“父皇,我們兄弟,算上已故的大哥二哥,孩兒在你心裡能排第幾?”
太上皇看向第七子,給了坦率:“寡人不知道。”
“但你喜愛的兒子一定沒我的份。”在生命盡頭,晉王發現他對死也看得開。
“是吧。”太上皇昂首:“給晉王留個全屍,另外三個,拖出去就地斬了。”
晉王和着眼淚磕頭:“兒子謝父皇。”
湘王不好受,他不同情,但老七對失敗太坦然了,老七打心底裡是曉得他不會成功但他沒得選了隻能這條道走到黑嗎?湘王看向兩個弟弟,兩位小王爺低低頭。
反賊皆被帶走,郢國公還想鬧鬧呢,晉王豎着出去,橫着被神策軍擡進來,已殁,還有三顆頭顱送進來給聖人過目後,衆人退下,遠處,宮人們在打掃血污。
夜不甯,散盡黃粱夢。
晨曦照耀京師,走在反賊府邸的将士們铠甲冒銀光,晏明妧要逃,逃不掉,作為反賊家眷被打入死牢,被廢做庶人的侯夫人懵了,兒媳、孫子孫女們盡皆被押走,她回不過神來,被官兵趕出她的公主府,她站在街上,一陣寒顫冷入心肺,慌忙要去找丈夫。
猶如天崩地裂般熬過兩天,侯夫人既憔悴更逼着自己去找小妹讓小妹幫幫她。新都大長公主按長姐的要求,帶她去太微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