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秦厭!他配着劍又英武高大,在一衆人裡很顯眼。
“笙姐姐,公子叫我等你,車就在那。”秦厭一如既往笑咪咪的。
陸笙聽到他說“公子”心跳莫名快了一兩拍,她摸了摸胸口疑心是不是今天的青羹有問題。
冷風一陣陣地刮,秦厭忽然看清了她臉上的異樣,問她:“笙姐姐,有人為難你了?”他的劍噌的一下出鞘,劍鋒銳利吓得附近仆役往車裡縮了縮。
“我自己不小心擦碰的,不必太在意,走吧,我們回去。”陸笙瑟縮一下,自己逃出來太匆忙忘記帶了披風,這宴會的衣服可當不得這濕寒刺骨的風。
“哦哦,快上車吧!”秦厭看出她冷了。
陸笙一步又一步走向馬車,往常沒覺得,今天覺得越靠近車心跳得越快,撥簾子的時候還重重跳了一記,但是車廂裡并沒有人,隻有燈是點着的。
本來想問秦厭的,問他,崔息呢?他怎麼沒回來?但陸笙馬上嗤笑一下自己,還真惦記上了?搭子估計在行酒令,這種試探性的應酬千方百計的,但都做官了,且受着吧。
随即她從懷裡掏出沾染自己體溫的木盒,準備看看裡面是什麼東西,會是賠罪的金子嗎?也不像,掂量起來很輕。不過這木盒居然還是嵌了螺钿的,打磨的螺钿有一種珠光寶氣的美麗。
馬車慢悠悠地行駛起來,陸笙打開盒子,裡面有一張紙條,是一則幾個字的緻歉,字寫得龍飛鳳舞不是謝卉真又是誰?
陸笙輕輕嗅了嗅,又用指腹溫度化了些膏體塗在手臂,這裡面應該是什麼生肌化疤了良藥,但她們剛吵過架,她也不敢貿然塗臉上,姑且先試一試手臂上那條細疤吧,最近才完全脫的痂。
這個時代的車是沒有垂足而坐的木闆的,所以她隻能正坐,也就是跪坐。但又沒人,陸笙幹脆半躺着了,反正寬敞的。
“咕—”
她的肚子發出了尴尬的叫聲。隻能說謝家的碗實在是小,夾幾筷子就一碗沒了,她又不愛吃生的莫猜魚,雖然說鮮甜,但她更愛熟的魚。清蒸、炭烤、紅燒、腌制甚至用徽州的臭鳜魚法給它臭一臭也未嘗不可。
牛癟火鍋倒是新鮮,就是第三碗以後别人的目光就時不時往她這看,避免給搭子拆台,她選擇忍耐,吃小小一塊古樓子。
古樓是子面與肉餡層疊交錯的食物,但謝家的古樓子用的不是羊肉餡而是豬肉餡,肉似乎是提前處理過的,她一口沒有完全嘗出來,想吃第二口的時候盤子已經撤下,換了其他菜肴。
腹内饑餓時間就難捱,陸笙感覺這一路變得好漫長,輪毂聲在自己耳邊轉動,三尺之下是土地,也不知道老莊現在到了哪裡。鼻腔猛然沖上的酸澀讓陸笙下意識大口呼吸,枕着的軟墊上有檀香氣,沖淡了一些波瀾心緒。
用食指側邊輕輕壓一壓淚花,不然沈管事親自上手倒騰半天的妝又要暈染開。
車還在繼續行駛,陸笙撩開厚重的簾子,卻看到外面景色殊異。不對,這不是回家的路,心情如冰水澆頭立刻警惕起來。
“秦厭,我們是去哪裡?”她冷靜開口問趕車的人。
秦厭語氣疑惑:“公子沒和笙姐姐說麼?我們當然是去縣衙,等去了再說,現在說話好冷啊!”他牙關顫顫,聲線都有了些變化。
“好,去了再說。”陸笙松了氣,暗暗罵了搭子幾句。
到縣衙門口,陸笙跟着秦厭下來。
秦厭卻講說:“不是這裡,我是給湯伯送些東西。”
“不能進麼?坐久了想松快一下。”陸笙沒有上車的意思。
“那當然可以,笙姐姐請!”秦厭笑嘻嘻地伸手,自己則從車的不知哪個暗格裡拿出幾個卷子。
縣衙是有些老舊的磚瓦房,兩邊的鎮石是龇牙的大獅,但可能雕刻的匠人根本沒見過獅子所以一點也不威風,反倒有些滑稽。
兩邊的槐樹倒是很大了,走進去還有些海棠、梧桐,風燈搖曳樹影蹁跹,陸笙不能看清晰。
兩個人邊走邊說話,秦厭告訴陸笙,原來是沈管事算了黃道吉日,要趕工把家裡先修繕起來,木匠已經将大柱等木材修整好。
陸笙當時還想管一下,結果發現沈管事的經驗老道,又實在火急火燎,一天一個大進度,自己完全不懂,貿然伸手恐怕隻會平添幾分嫌惡,便作罷。而且這事沈管事真的異常上心,又是算黃道吉日還要找開光加持。
也不知自己那屋還能建成麼?陸笙心裡浮現一絲惆怅。
“笙姐姐,你在這等我一會兒,我把卷宗送進去就走。”到了一間屋子附近,裡面有昏昏的燈,裡面是誰看不清,但小爐子咕嘟咕嘟的沸騰聲陸笙卻聽到了,肚子立刻發出一聲提醒,陸笙尴尬移開幾步。
如秦厭所言,他是走進去就走出來,上車之前陸笙問:“去的地方可以做菜麼?”
“可以啊,笙姐姐要做什麼?賞我一碗!”秦厭來了興緻,眼睛都亮起來,看來最近沒有吃到可口的飯菜。
“過去看。”陸笙也不知道那有什麼,但願不是西北風炒東北風。
這一段車程很短,好像就是從大門換到了一條巷子然後進的側門。陸笙跟秦厭走進去,燈都是亮着的,一個小小的院子加幾間屋,院子裡種了好幾棵桂花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