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湖熟,天下足。那裡的鳝魚、熏魚、南風肉、青精飯、莼菜羹、鲈魚脍、十月蟹、太湖蝦都是珍馐,吃得老夫流連忘返呐。”湯伯一下報出長的菜名,陸笙聽地心旌搖蕩。沒錯,這就是自己的故鄉味,以後還是回到蘇湖去蔔居。
“湯伯不愧為老饕!說起來那金秋的十月蟹與蝦可以做一道蝦蟹面,湖味之鮮,登峰造極也!”
陸笙的誇獎是真心的,小時候吃過的蝦蟹面真真是鮮味十足。現在的不行了,試過幾家都腥味重,可能因為以前的螃蟹是真生于斯長于斯的,後來的螃蟹可能就是過了一遍水,洗過以後别說大閘蟹的味道,就是太湖的水味也沒了。
“陸小娘子深谙江南飲食之道,可惜來了這永平縣,這永平縣,害!”湯伯手一擺,略帶些嫌棄的意味。
“莫猜魚、烏頭豬、鮮水芹也是好吃的,其他的嘛,得看愛吃糯稻還是麥子再配什麼菜。”
陸笙猜湯伯的意思是北人因銅礦來此地也帶來了飲食習慣,又因為地位高,導緻本地風尚有些改變。現在永平縣就處在不尴不尬的位置,有好吃的也有不好吃的。
“譬如這裡的羊肉,白煮的味道其實不如紅燒的,炙烤固然好吃,但是本地人愛糯稻,炙烤卻适合配小麥的面餅。”陸笙舉例子。
“陸小娘子應做個食店!”湯伯雙手一打,神情激動。但馬上想到她是縣令夫人,“随口一說,随口一說。”
陸笙怎麼沒想過開食店?但實施起來并不容易,尤其是永平縣如今的飲食生意,除了嘉林館尚且火爆,其他都因為各種問題而逐漸有虧損。
“夫人,老朽告退,崔縣令督促的案子已經辦完,我的休沐日也到了。”
“嗯,那便不打擾湯伯了。”陸笙點點頭,阻礙别人下班這件事是不道德的。
看着湯伯離開的背影,陸笙後知後覺,難道湯伯是負責縣衙吃飯的廚師嗎?剛才他似乎是從那個門出來的,或許是廚房?
但不像,因為位置有一點古怪。
陸笙心裡升起些好奇,腳步就順着心意挪動,但是越靠近味道越奇怪,陸笙手要推開的時候被人捉住。她一回頭是崔息,他的眼睛有些烏青,好像熬過整夜。
“這是仵作辦案的地方。”崔息對她搖搖頭。
什麼?!!
陸笙吓一跳,自己差點破壞辦案了麼?
“抱歉,我以為湯伯是廚子,這裡是廚房,想着趁你們放衙四處走走。”自知理虧,陸笙聲音漸小。
“可以去縣衙外,不必這麼拘着。”崔息放下手,讓她稍微等等。
陸笙心裡亮了一下,但是又模糊地覺得不是去縣外的事。
崔息去旁邊拿了一個金屬盆子,那盆子燒得不知道多久,都有些漏了。隻見他親手端着又灑了些香料進去,最後點燃,他叫陸笙跨過去,也跨了一步。
“除晦用的,湯伯聽說我新婚,叫我翻完卷宗每天都跨一次。”崔息解釋。
原來之前他袍子的火燎痕是這麼來的。
“剛才,剛才說‘拘着’的事,其實我隻是想稍微出來透透氣,雲塵給我布置的字還沒練完。”
“是我疏忽了,此為我過,案子明日可結,今日讓我贖一回過,陪阿樂出去逛逛吧。”
陸笙覺得自己詞不達意,但出去逛逛當然是好的,便答應了他。
崔息又問起字的事,兩個人就走回書房去。
看字的時候他說:“阿樂很是勤勉,以後有空就出去吧,再過一段時間肯定要落雪,到時候出門愈發不便。”
陸笙點點頭,問的卻是:“那屋子真能趕在那時候做好嗎?”
“能的,豐娘很上心,她督促的事情沒有不成的。”崔息很肯定。
“早知道我就跟沈管事學一些本事了,之前還誇下了海口。”陸笙覺得這次自己找對了一點不悅的原因。
崔息發現陸笙有強烈的做事欲,但又不在乎結果,似乎隻是想體驗竭力付出的過程,無需勞碌在别人眼裡是享福,在她這倒成了罪過和折磨,她呀她,應該好好享福才對。
“無妨,也不是一朝一夕後就不住了,往後還有修繕與改動的,到時候你再向她學。”
陸笙看着他清風似得笑,打個哈哈問崔息:“我今天煮了特别的吃食,要試試麼?就一小碗。”
“嗯,我午膳還未用過,我同你去廚間吃。”崔息走在他身邊。
陸笙快走幾步,他要趕上去的時候發現陸笙衣服上似有血迹,鮮紅的。明明剛才還沒有的,崔息趕緊喊住她說:“阿樂,你受傷了麼!你身後衣服浸了血!”
“……”陸笙石化。
“是月事。”她轉身看看盡力淡定地說出口,臉卻還是紅了。
也怪不得煩躁,原來是生理期,雖然她覺得尴尬,但心情煩躁有了解釋。
可對面的崔息那是什麼神情?陸笙看着他白了一分的臉很疑惑。
“我馬上為你請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