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厭帶來的好消息是關于他們辦的命案,他說這案子已得刺史批複,可以行刑。
隻是有一個問題,那就是永平縣并沒有劊子手,原先的劊子手在這賺不到幾個銅錢,已遠走他鄉。早在一年前,犯人就已經是送往州府受刑。
押去州府?誰押送?明明沒有人。
“老莊帶我押送過。”陸笙清一下嗓子。
她确實押送過死丨刑犯,因為縣衙的人手抽調不開,所以叫老莊和她押送。其實鄉紳也有專門往外跑的趟子手,但大多嫌惡與罪犯同路,更别說還要擔待責任。
崔息說不必,這件事等會兒他會去衙門會談。陸笙知道,他這意思就是避開自己,她也不深問,走開去看她的堆肥。
從遠處看,挖了深坑的地方已經有一些塌陷,這是個好兆頭,這意味着這些有機物被分解了,他們以後就會化作土壤的肥料,這後園的土陸笙基本都看過,不是什麼肥力充足的土,所以必須得人工養土。
她還有個想法就是把那荷花塘裡的淤泥挖一些上來,淤泥的肥力足。小時候外婆也是這樣做的,她說荷塘裡的淤泥種稻子都不用撒肥料,肥得很,但是非處同地,陸笙也隻能試上一試。
她邊想邊走,拿鏟略翻一下自己那些不同配比的堆肥,效果似乎略有不同,這些數據寶貴,她須得記下來,到時候說不定還可以指着這個生息水賺些錢。
“阿樂,我和秦厭先回一趟衙門。”崔息眉目之間堆了幾分肅穆,但語氣柔和。
“好。”陸笙沒有理由拒絕。
他們剛走風就大起來,陸笙裹緊披襖走到可以擋風的牆下,想着剛才沈管事說的話嘴角忍不住翹起來。真的要有自己的屋子了,那怎麼建才好呢?自己又需要什麼功能呢?
最顯而易見的是農業需求,自己要播種、澆水、施肥、堆肥,這個過程又必然伴随着種子的保存,工具的收納還有農副産品的處理,陸笙仔細梳理。
她做镖師記路線、賣力氣和命,但種地也并不比它輕松。種地看天,一年之計在于春,不開頭一年都會白費。至于農具的使用、打磨還有翻土的深度與時間都是一件複雜的事。
以及現在還有一個很敏感的事,那就是要立竈台嗎?
對一個家來說設竈并不輕易,須得請竈王爺。譬如沈管事這樣看重黃道吉日還要請法師開光的人來說,再設一個竈台的動靜不亞于建個小屋。最重要的是,一個家為什麼要兩個廚間?這是最關鍵的點。陸笙想得皺眉頭,不管是不是偷偷立起來它都是不太可能實現的。
對了!也可以做壁爐和披薩爐,換個形式,避免竈這個敏感的事。
正想得起勁,沈管事心有靈犀似得來了,她身後跟着幾個僧人,穿着法衣,嘴裡念念有詞。陸笙看到他們合十雙手,心裡促狹地想:以後崔縣令會給人家開光麼?
沈管事從前頭轉回來,捉住陸笙的手說:“娘子來,你是主人家,快來!
她臉上洋溢着笑,細細的皺紋開于眼角周圍。這些天她應當很辛苦,陸笙趕緊“诶”了聲,快步跟上去。
沈管事遞給陸笙一根綠枝。兩人一塊蘸水灑在附近,最後又将左右一起舉過頭頂,将那綠枝合于手心,用自己的溫度一點點溫暖它。
風一吹,陸笙産生了一種它在自己手心生長的錯覺。
閉上眼,虔誠地向虛空禱告,為以後的安居樂業請求一個開始。說完這些還有一段經文要念,言語在舌尖輾轉,心拜服着遙遠的命運,一股莊嚴和隆重在儀式裡彌漫開,陸笙讀完眼角潮濕,說出世俗願望的感覺滿足又奇異。
“來,娘子,這根枝子我們要扡插在東南。”沈管事拉着陸笙一起去插綠枝。
東南風,濕潤溫暖,仿佛是要借天地之力來呵護這座小宅。
扡插完,沈管事念叨:“我們這個家算是穩咯,多謝各位師父,快随我去領安宅錢。”又對陸笙道:“娘子,今夜啊要麻煩你做一道菜,我再讓人捎個信,公子和秦厭也需做一道,一家人心齊全,同舟共濟。”
陸笙笑着點頭,心裡想:崔息沒有把出家的事情同沈管事說麼?顯然安宅成家在沈管事心裡千斤重,可他卻要四兩撥千斤。
“娘子?你今晚要做什麼?能多做些嗎?想着給大夥兒分個喜慶。”沈管事忽然又走回來問她。
陸笙說:“不知道沈管事有沒有聽過喬遷喜蛋?”
“聽過聽過,我也正想做這個呢!隻是全染紅有些俗氣,不知娘子有什麼法子沒?”沈管事很信她的本事。
“可以剪不同花樣的紙,再往紅料裡浸透,往蛋上一貼便好,貼好揭下來,最後重複。”陸笙想了個法子。
“娘子這個法子好!我立刻去畫花樣,娘子也得畫一個!以後也莫叫我什麼沈管事,叫我豐娘就好。”沈管事對她女主人的身份尤其執着。
“好,豐娘。”陸笙不知道什麼時候豐娘這樣喜歡自己,難道是謝家那次的家宴傳出什麼話?好些天沒集中聽八卦了,消息都不靈通起來,以後須得好好想辦法。
畫花樣陸笙不擅長,想了想随手畫了個愛心,這個圖案沒有難度又很有溫度。
還沒有裝門的廚間擠了很多人,大家都叫她“娘子”,又拿着喜蛋說她聰慧靈巧,聽得陸笙的心軟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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