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縣衙内卻并沒有這樣融洽的氣氛,秦厭正在勸公子。
“公子,何必你親自動手,我來就好!”
崔息搖搖頭,他說:“不隻是為此事,我須親自動手。”
他說的事情是之前那一樁殺妻案,殺妻案固然分明,但後續的分家産卻紛亂複雜,叫他們查了許久。那家沒有孩子,所以兇手的親族要連着被害者的嫁妝一起分,但哪有如此道理?嫁妝一貫是娘子自己的财務,況且又是這樣的案子。
“殺雞儆猴,我也得立一立威,你從前不是說過麼?此處不是上京,沒人聽我的。”崔息語氣淡淡的,但透着一股不容拒絕的威嚴。
秦厭看着他點頭不再反駁,公子這個時候的姿态神情仿若從前那位,真是可惜讓那人成了事。
“文書寫完就回去吧,她們還在等我們呢。今日的事莫要多嘴說漏,隻管開心就好。”崔息吩咐。
“那段侍郎的事……”秦厭摸摸額頭,他不知道公子現在到底什麼态度,所以有此一問。這些日子他頻繁去州府不僅是為了複核行刑一事,更是為了打聽公子的至交段習之,段習之從前是禮部侍郎,如今因公子到牽連貶谪南荒。
“不能說。”
想起段習之崔息眉頭舒展了幾分,還好友人沒有身死,否則他退讓的意義就如同笑話。
秦厭嘟囔一句:“都成親了也不對笙姐姐說,公子也真是。”
崔息看他一眼,秦厭立刻逃也似得退出去。
“記得備車!”崔息對着他逃走的方向難得大聲,不知怎麼的,心裡悶得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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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宅院裡,府裡未來的模樣又清晰一分。秦厭眼睛尖,他指着黃臉漢子手裡的蛋問:“這是什麼?怎麼每個人都有一個雞蛋,上面還印了什麼紅紅的花紋。”
“這是沈管事發的,說沾沾喜氣,我吃了五六個呢!”黃臉漢子滿手的紅,朝着秦厭比劃。
秦厭回首時崔息已經先行一步,他“哼”一聲,大步流星地趕過去,但愣是沒趕上公子,明明看着他走得也沒着急,和以往一樣不疾不徐的,怎麼一下就出去老遠!
廚間裡,陸笙正在做稻草紮肉,這肉已經紮好,現在正準備放到鍋裡去炖煮。
沈管事看到崔息走過來,連忙拉住她說:“來來來,和阿郎一起放,恩愛不疑,白首同心。”
陸笙還沒反應過來,他帶着室外的冷氣站到自己身後,鼻息撲在耳後,手覆上來,指尖依舊微冷。
“阿樂,冷麼?”崔息問她。
冷,冷得她心顫。可是他的呼吸又是熱的,一團熱氣從自己耳垂漸漸彌漫往上,最後陸笙的臉都如紅料一般。
大家起哄,崔息笑着由他們鬧。
陸笙問:“雲塵這個時候又不嫌熱鬧了?”
“天冷,熱鬧些好。”崔息遞給她一杯熱水暖手。
之後沈管事又讓兩個人握住一柄勺象征性得撥一撥肉,最後一起沏了一壺熱糖水才放兩個人離去。離開廚間,兩個人在院裡走動,陸笙說給他今天做了什麼,如何灑甘露水,如何在東南扡插。
崔息腰闆挺直,靠近她一側的手臂曲在身前,身體微朝着她,認真傾聽這間屋子的所有細節。燈影在他們身上明暗流轉,陸笙忽然覺得一切都很好,又眺望一下北風流去的方向,希望老莊也一切都好。
“公子,喜蛋!”秦厭不知道從哪裡鑽出來,抛給他一個喜蛋。
崔息手臂修長而有力,朝空中一抓就握住了喜蛋,蛋上有一個奇怪的圖案,紅料在蛋上還沒幹透,紅色的圖案就這麼印在他手心裡。
陸笙說:“巧了,這是我畫的。”
“阿樂畫的是什麼?”他攤開掌心,雞蛋圓潤。
陸笙想胡編亂造,但秦厭在旁邊,他一邊吃蛋一邊解碼:“阿椒說是心,我看着也不像啊!”
崔息手忽然一收,把這枚蛋緊收在手心。“是不太像。”他笑。
陸笙長舒一口氣,用力地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