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來來,崔縣令,請盡飲這杯屠蘇酒,辭舊迎新啊,哈哈哈……”謝林今日容光滿面,不似從前。
崔息悄然避開他已略顯醉态的勸酒動作,托起酒杯飲盡了。
隻是方飲下,又有人來勸他飲這椒柏酒,說小輩已飲,現在輪到才俊與淑女們飲。崔息左右一看,席間老少各個喜笑顔開,混似家宴。
他不再動作,謝林又來勸。
“本縣不是謝府親眷,飲這椒柏酒怕是不妥,還是謝府自比……”崔息直接把酒一傾,一點面子也不留。
謝林聽他這麼一說酒醒了三分,今天太過得意,他一個沒有官身的怎好在這樣的場合勸縣令這椒柏酒。
“明府請勿動怒,來,吾兒栖真,為明府沏一杯好茶。”謝林拍拍手。
崔息穩坐不動,謝栖真拿着錯金的大銀壺為他斟茶,末了還添上胡椒、鹽粒與薄荷葉,崔息颔首道謝,卻連杯子也不去碰。
謝林先不觸他的黴頭,命人将崔息引至小廳說話。
要去談事前,謝林卻被女兒責怪。謝栖息說:“阿耶,之前沒看清,現在一看這崔縣令如此文雅高逸,您應當薦我與他成婚的。”
上次的宴會她沒來,聽說謝卉真出了醜還失望了好一陣,失望沒能親自看看這個跋扈的妹妹被滅威風的時刻。
謝林一推她的手急急說:“千萬不可。”
“又如何不可?爹爹通了那水道他不就升官有望了麼?他那字也造不了假,那樣一手字,實在少見,女兒相信他必然是崔氏子。爹爹,你想,若能搭上他的便利,家裡遷去上京不也指日可待嗎?”謝栖真勸道。
“可……萬一不是呢?”謝林沉思。
謝栖真嫣然一笑:“那便和離,他有一副好皮相,用一用也未嘗不可。”
“真兒,不可輕舉妄動,讓爹爹先與他談談。”謝林更關心眼前事。
此時崔息已在小廳落座,這小廳擺了幾幅畫屏,畫的青綠山水,但畫技并不純熟,想仿前朝展大夫,但隻學到了皮毛。
吹一吹茶水,茶湯中泛上一股清涼的薄荷味,崔息想了想還是放下了,喝過陸笙不加料的清茶後,他對重料的茶湯起了幾分抗拒。
謝林打開一扇門,走進來對崔息拱手:“明府久等。”
崔息闆着臉不說話。
“明府,我就開門見山地說了,我謝家要求減免賦稅。”
崔息看着他并不為所動,謝林心中冷笑,繼續遞話。
“若減免我謝家賦稅,我謝家願通了那水道。崔大人,那水道暢通與否對永平縣有多大幹系,您不會不知道吧?”
“本縣自然曉得,可要減多少賦稅合适才合适呢?又要減幾年呢?給你一家減呢?還是給姓謝的全減?本縣驽鈍,處理不妥。”
謝林看他一臉波瀾不驚,雖說“請”但态度倨傲,看着不恭不敬的崔息,謝林心裡不免有幾分惱怒。
謝家對于永平縣的重量怎麼看都是在他這個縣令之上,态度如此,還真把自己當盤菜?!
“當然是全部謝家人的生意,至于減免多少年,十年不算多,二十年我們也不嫌少。”謝林皮笑肉不笑,斜着眼看這個愣頭青縣令怎麼回答。
崔息知道謝林是個寡廉鮮恥之輩,沒想到如此獅子大開口。
“此事關系重大,本縣或要上報刺史大人,不若謝家先通了水道,又不知謝家是有何神機妙算人才可解永平縣這當務之急?”
謝林一聽,原來這小子還不知道自己拿到了阮清淮的方子,他得意一揮衣袖,拿起茶碗抿了一口,酸甜苦辣仿若人間炎涼的味道順口而下,女兒的調茶之術愈發玄妙起來。
崔息看他得意,卻依舊按兵不動。
“崔大人,清淮道長與尊夫人是少年相識,也是青梅竹馬,這件事你知道麼?”謝林眉毛一擡,坐在主座上笑道。
崔息點點頭,感慨似得說:“永平縣還真是小,什麼事都瞞不過你謝家。”
謝林滿意他的反應,趁機将結果抛擲:“通水道之法就在那火藥之上,清淮道長說方子是尊夫人的,不知道明府可有那方子?”
崔息搖搖頭。
謝林愈發得意,語氣刻薄地說:“诶,可是我謝家有,莫不是崔大人後宅……哦,多嘴,謝某多嘴,請大人勿怪。”
阮清淮将配方賣給他的時候,說他是唯一的買主,而且這方子現在除了自己和陸笙誰都不知道,但具體配制除了他自己,陸笙都不知道。
謝林當時覺得是他擡價的手段,如今倒覺得太值得。
這麼一說這崔縣令和那女镖師哪還能安生得了?畢竟,至親至疏是夫妻。謝林看着因崔縣令拂袖而去空出去的位子大笑。
至于稅收減免與否,今日并不重要。
重要的弄清楚崔息沒有那火藥配方和通水道的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