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清淮住的是竹木的屋子,燒起來極快,現在沒有化成灰的一小半也已被煙熏的黢黑。
現在他正坐在陸笙的屋子裡吃糖,陸笙跟人定做的高桌大椅還沒到,隔開空間的屏也沒選,一望到底的空間裡,阮清淮就這麼盯着她。
“你的拂塵沒事吧?”陸笙有點不好意思。
阮清淮“哼”一聲後開口“你給我的是什麼方?要不是我煉丹多年,差點就被炸得皮肉都不剩了。”
“我也沒讓你伏火,就讓你配上。”陸笙為自己辯駁一下。
這個倒是事實,阮清淮借機發作的心情稍稍平息,裡面也有一些自己的錯,把需要伏火的材料同這個混錯了。
“隻是有這樣的陣仗,你是把方子的具體量給配出來了吧?”陸笙激動地搓搓手。
阮清淮眼皮半擡藏笑,嘴上淡淡應了一聲:“嗯”。
陸笙面上含光,真好,這樣炸通堵塞又多了幾分把握。
阮清淮是道士,平時多與丹道打交道,按現代職業分,他算半個化學家。
煉丹時要經常要将硫磺退火,退火時就用伏火法來煉丹,這法主料有硫磺與硝石,這法若出現意外後産生的爆炸效果是陸笙需要的。
說起來,永平縣此時很多普通人家的爆竹還都不是火藥做的,是幹燒竹子,竹子燒起來會劈啪作響,所以她給的大緻配方的威力可以說是奇大無比,震撼人心,焰火就看一亮,她的方子又響又亮!
“那這些日子的消息是阿兄你放出去的麼?”陸笙大喜之後逐漸冷靜,想到昨日聽到的傳言。
傳言說有道士得一妙計,若通水路,那便如龍點睛,永平鎮的風水能活。
縣城有名有姓風風光光的道士隻有阮清淮一位,很難不讓人懷疑是他的手筆,但陸笙覺得問了也白問,這人的性子好像比從前難纏幾分。
“崔縣令是今日去謝家麼?”
他指的是謝家似乎聞風而動,邀崔息商讨如何通水上商路一事。
“嗯,崔郎剛出發。”
阮清淮聽到“崔郎”兩個字眯一眯眼睛,口中的桂花香猶在唇齒,他問陸笙少年事:“十五歲時莊叔讓你嫁人的事你記不記得,又記不記得你說願意嫁給我?”
陸笙目瞪口呆,這事絕無可能!
“騙你的。”
阮清淮笑,又忽然說出一件平地驚雷般的大事。
“阿樂,從前我侍丹于先皇,如今我另奉她主。主人求賢若渴,欲開寒門科舉不論男女。阿樂,你會來嗎。”他說的問句,但是語氣卻很肯定。
居然有這樣翻天覆地的大事。
陸笙震驚,心裡感慨完她說:“阿兄,這事我就當沒有聽過,你我都忘了。”
這個消息譬如那份火藥,一旦燃起必有大震蕩,可陸笙志不在此,她有自己的疑惑要解,有自己的路要走。
“為什麼?你真的甘願做那崔息的智囊?憑什麼?!”阮清淮替她不平。
陸笙沒有解釋,答案他知道,隻是一時心緒蒙住了阮清淮的眼睛,但他情緒如此,還是答一回。
“我隻願當那曳尾于塗中的泥龜,沒有青雲之志,比起呼風喚雨,我還是對如何種出一畝豐收的稻米更感興趣。”陸笙支着下巴說。
阮清淮不再強求,人各有志,就是可惜,主人是一定會愛惜她的,她是個愛才的人。
“好,時間還長,以後你的答案會不一樣的。”阮清淮并不願意認輸,因為陸笙并沒有嘗過權力的滋味。
“對了,我已經把火藥方子賣給謝家。”阮清淮背負使命,但火藥一炸,身家已無,雖然還有别的辦法,但最終毫不猶豫地選了這個。
陸笙臉色有些難看,盯着阮清淮看了一會兒。
“要問我的罪?”阮清淮笑吟吟地扣了幾聲桌。
“不了……”
阮清淮的笑僵在臉上,然後沒有達成目的似得慘笑一聲。他的神色又很快轉為平靜,唇邊挂笑似戴假面。
兩人之間一時沉默。
無了話,陸笙聽見自己的心跳得很快,心裡蒙上一層擔憂,心想若是謝家掌握水道,那他們要賺回來的就不止買火藥的那份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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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息受邀來到謝府,依舊是謝林家。
宴會較第一次來時規模更盛些,同席者衆多,崔息有些不明所以,既然是男女老少同席,怎麼帖子上就請自己?應該連自己的夫人一塊請才對,枉謝林還自誇為名門之後。
難道今天不是來商讨水路一事?崔息狐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