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得真好!”
有人為她鼓掌又喝彩,但這麼大的地方,一個人的鼓勵是如此單薄,風都能壓下。
“在别人家胡亂走,隹郎君可懂何謂‘禮’?”謝栖真将帔子一握一抖先問起他的罪來。
隹崖聳聳肩說:“我隻是迷了路,方才舞蹈時看到謝娘子往這邊走了以為可以來呢!”
他說着大步走過來,越來越近,最後超過了應有的距離,謝栖真應該叫停,但她隻是沉默。
在可以聽到他呼吸的距離,謝栖真忽然跨出了步子,隹崖一把抓住她的泥金帔子,但就像抓住一縷風,它繞着她的肩背直接滑落下來,由着他握在手心。
隹崖握着她的泥金帔子心如擂鼓,自己剛才喝了太多酒,頭腦真是不清醒,怎麼能如此,他不再去追站在原地,準備原路返回。
“不來麼?”
隹崖臉蹭的一下紅了,覺得從脊骨附近忽然張開有一張密密麻麻的網将自己裹住,酒熱從身體裡源源不斷地散出來,他有些眩暈,腿也有些發軟,但它自己在動,甚至是跑着過去。
謝栖真笑他,引着他走到剛才她站着的岸邊,比剛才的位置靠後一些,有樹林遮擋,但那邊笙歌與交談聲還是能聽到一些。隹崖和她靠得很近,她的身體靠過來,溫熱的,她攀着自己,雙手交疊在他的脖頸處,像摘花一樣把自己壓下來。
隹崖臉上的絨毛已經感受到了她的呼吸,像是風吹麥浪。他不愛吃這種作物,可她是北人,呼吸肯定會有麥子的味道,是青色的,有美好的香氣。
可預想中的吻遲遲沒有落下,謝栖真引着他,一步又一步,心跳攆着思緒。
“撲通!”
隹崖覺得有失重感,繼而是冰涼,原來是她把自己推到了金鱗池裡。隹崖沒有撲騰,這池子太淺,隻淹到自己的腰。
他趕緊爬上來,生怕那邊的父親知曉了自己的難堪。幸好那邊已到酒酣耳熱之際,此時舞蹈又在撥水,隹崖長舒一口氣,但他卻不生氣,誰叫自己急色呢,急色就像吃毒菌子。
謝栖真笑着說:“還來嗎?”
隹崖不說話,擠幹了衣服裡的池水繼續跟過去。
剛繞過牆,他就撞到了這個謝娘子,隹崖手一撈攬住了她,以為她要使什麼招數,卻被她堵住了嘴。
隹崖還沒反應過來,對方已經撤走,他靠在牆上不再動作,心快得要從胸膛跳出來。
砰!砰!砰!全身的血脈都在擂鼓。
等他緩過神來時已有仆役來找,說是他父親準備離開,叫他回去。
-
馬車上,隹崖已經換了一身衣服。
隹黎沒心思管他,去謝府赴宴又是跳舞又是落水的,今天簡直是給謝家送笑話來,還不是一個,而是一本。
“父親,您能不能幫我提親!”
隹黎睜一隻眼問:“你說什麼?你不會跟謝府的哪個丫鬟好上了吧?!”
“不,不是。是今天和您争執的那位小娘子!”
隹黎之間抄起煙袋杆給了他一下,他罵道:“吃的什麼熊心豹子膽,敢娶她。”
“我心悅她,非她不娶!”
“那人家呢?”隹黎冷笑。
“沒說……”隹崖沒有把他們親嘴的事情說出來,北人規矩多,但既然肯跟自己親嘴,必然是心悅的。而且他手心裡的攥着的東西叫他确信,她絕對和自己一樣。
但隹黎的一番話卻叫他心冷下來。
“哼,她已經有婚約,不久前剛定的,和江南西道的一位縣官,官運亨通能青雲直上。”
隹黎覺得謝林教出來的女兒比他還青出于藍勝于藍,膽大包天玩弄人心,可自己也沒法問罪,人證物證何在?這裡不是土人黑寨,上面下面的規矩都多。
隹崖不說話,隹黎不管他,話已經說到這裡,反正年輕小子就是這樣,過段時間再相看一個美人就能忘。
-
謝栖真抱着手臂靠在窗邊,院子裡的海棠花邊挂着一盞燈籠,素燈籠照出花瓣的輪廓與顔色。
這燈籠與那女镖師家的差不多,她那天其實去了,燈籠是她點的,她還記得把手上刻着一個陸字。
還以為她會有些手段,現在覺得可笑,這镖師連當自己的對手都不配,她讨厭陸笙,她不應該得到的這麼多不屬于她的東西。又想到謝林要為她與趙昙說親,現在八字還沒一撇又開始說已然蒂婚,她覺得父親真是愚蠢,永平縣是大有可為的地方,她會留下來的。
“謝娘子,你說親了?”
來了,謝栖真嘴角浮起一絲笑,反手将窗關上。隹崖不敢高聲含,此刻在窗外急切低呼。
“這麼急?”謝栖真的聲音從門縫裡飄出來,隹崖一把推門進去,卻看到對方衣衫已去。
隹崖急忙别過眼。
“過來吧。”她說。
隹崖不動。
“不過來又不走,欺負我辜負我?真是狠心。”
那種吃錯菌子的感覺又來了,走過山道跋涉過湍流的腳此時軟軟的,像山螃蟹剛剛蛻殼。而她又化作纏藤,開着朝月的花,察覺時已繞住自己的脖頸,像流水一樣撲到自己的胸膛,他低頭一看,美人更似水中月。
隹崖緊張得如同一暴雨後的大樹,人動也不動,又渾身是汗。
“跪下。”謝栖真忽然說。
她說的話柔軟扯蛛絲,隹崖的腿随聲彎曲,他簡直恨自己懂得這幾個字的意思。隹崖被她捧着仰面呼吸,大口呼吸,像一尾盛夏暴雨前無法悠遊的魚。
謝栖真看着他沒出息的樣子卻笑,對他說:“隹崖,要讓我歡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