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嚏!”
陸笙忽然打了個噴嚏,這一下驚走了幾個人正在追蹤的一隻香雞,那彩色羽冠滿身棕色羽毛的香雞咻得一下從四個人眼下遁逃,隻剩下陽光照不透的綠蔭。
卡依都笑嘻嘻地問陸笙是不是昨夜受了涼,倒是一點也沒生氣,因為本來打獵就是這樣,時常會因為各種小事無所獲。
也正是因為打獵不穩定,所以桐吾阿克決定向陸笙請教如何種植稻米。
阿姐也說以後黑寨的人會越來越多,如果稻米永遠隻靠向外獲得,那麼黑寨的分崩離析就近在眼前,阿姐又看到了自己看不到的地方。
“陸笙,昨天讓你多蓋一條薄被的,你不聽,現在可好,把我們大家的午飯給驚跑,你說說,該怎麼罰你?”卡鈴将砍刀收回腰間,戳一戳陸笙的肩膀。
“你們不是說從那邊的山一眺就能看到有個石潭麼?等下我就下石潭給你們摸魚吃,或者捉些竹蟲再撿些菌子炒着吃。怎麼樣?”陸笙解下水囊灌一口甘甜泉水,語氣絲毫不慌。
“陸笙你說你不會是我們黑寨裡出來的孩子吧?能學蛇語還愛吃竹蟲,你可一點不像北人!”卡依走過去拍了拍陸笙的背。
陸笙趕緊收了水囊,生怕自己給嗆到,但她的手掌傳來的力氣柔和,像風過竹葉一般。
卡鈴卻不同意,說陸笙明顯是北人,她做菜的法子就是北人的路數,最關鍵她心坎坎裡信的都是北人說的。
陸笙不辯駁,隻是笑,折了一根竹枝去撥弄樹葉上的蟲子。小小的一團,陽光透過葉子卻透不過它,在葉背面留下了一個圓圓的黑點。
這一片葉間世界倒像是現在的心境,明光照不透的一點,是她有點想念崔息了。以前不覺得,現在發現和他一起竟然憑空多多幾分自由肆意,有他在身邊時竟然多了兩分不懼失敗的勇氣。
犀木在一旁削木頭,削個魚叉子,到時方便捉魚。
他還沒有吃過陸笙做的菜,所以不知道她做的菜是南還是北,但看陸笙的面孔确實不是黑寨的孩子,她的骨相不是這裡的土人。
“我們姐妹鬧起來了她倒是置身事外,快,捉她來砍竹子抓竹蟲。”卡鈴招呼陸笙過來。
陸笙走過去,手一攤,葉片之間的碎光落在掌心,陽光如鈴響,隻是看得到聽不到。
“怎麼?”卡依一拍她的手問她。
“得給我一把刀,還沒成螳螂,砍不了。”
“你腰間的刀不能砍嗎?”犀木問道。
他看到陸笙腰間一直别着一把北人打的刀,看刀柄是把不錯的刀,至少刀柄做得無比考究。這種刀在黑寨不多見,或者說幾乎沒有。
陸笙握住刀柄,手指摩挲一下笑着解釋:“太金貴,舍不得用。”
“那你帶着做什麼?”卡鈴震驚,陸笙怎麼進林子怎麼會帶沒有用的東西。
陸笙也愣住。
“沒開刃麼?”卡依想去摸來看看,陸笙卻不松手。
“開刃了。”她退後兩步,手握住刀柄用力一拔。
三人隻覺寒光一閃,如光躍水面似的刀面。竹葉被風推去刃口,隻見一片綠變成兩片綠,墜地的墜地,翻飛的翻飛。
“好刀!”犀木不由贊歎,真是好刀,捶鍛的花紋在光下若隐若現,伏波湧起似得。
卡鈴這下明白了,這刀太好,不是用來砍竹子的,是用來結果人性命的。
這樣的刀快得沾不上血,拿來砍竹子确實可惜。
陸笙看三個人怔怔的眼神有些得意,但還是馬上将刀收入木鞘。
“就是這木胎的刀鞘差了點意思,像是三月三唱歌最好的姑娘躲在家裡。”卡依對刀鞘不滿。
犀木也跟着歎息,卡依有些奇怪,他歎什麼氣,不是一直對刀鞘沒有什麼要求麼?
感覺手臂被輕輕抓了抓,犀木憂愁的面孔擡起來,看到卡依詢問的目光。
“犀木,你怎麼了?”卡鈴也發現了犀木的不對。
“我……我還是不太放心那些稻田,就把谷子撒下去能行嗎?”犀木看過北人種的地,疏疏朗朗整整齊齊,怎麼會是把秧苗全部灑在一小塊地上。
陸笙知道他的意思了,便問:“犀木覺得要如何才好?”
“我當時就想問,我見過北人的地,那秧苗不是這樣的,灑上去的稻谷隻能出來密密麻麻的苗吧?”犀木兩條眉毛緊緊皺在一起,眉心幾乎要凹下去。
看得出他忍耐了很久,也是真的擔心。
陸笙倒也沒有生氣,隻是天然的不信任罷了,誰讓她是“北人”。
隻是她不喜歡“當時就想問”這句話,既然想,怎麼不做,非要等到現在。
“那是要一顆一顆種子埋下去咯?”陸笙反問。
犀木聽到她這樣說心裡又覺得哪裡不對,一顆一顆種子,一顆種子隻有他指甲蓋的十分之一大小,稍微不留心就漏了十幾顆下去。
“也不是……”犀木否決了這個法子。
“那該如何?”陸笙還是笑,眼神卻沒有溫度,皮笑肉不笑的樣子。
卡鈴和卡依也有疑問,但是她們和陸笙還是有些交情,一半相信一半不好意思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