犀木看她那個樣子帶了幾分陰陽怪氣似得,心裡頭那股氣就忽然上來,雖然桐吾阿克對她敬重有加,但不代表她可以彎彎繞繞地戲耍人。
“是你受邀來我們寨子教種地的,怎麼這樣子說話,要是我們知道怎麼還問你呢?”
卡依拉住他的手,說出口的話犀木也覺得有些過了,但是剛才那口氣就是下不來。
“當時就該問,有誰攔着你了?現在問可以解決問題麼?”陸笙雙手懷抱胸前語氣帶着點漫不經心。
卡鈴有點不好意思,陸笙說得都是對的,如果有錯也是她們的錯,當時為什麼不問呢?
這是關乎黑寨的大事,就這麼輕輕揭過了,或許是當時對陸笙的信任和那一份猶豫實在忽輕忽重。
想到這裡卡鈴心裡有點冷,她感覺到了一點未來的事情。
犀木不吭聲,卡依已經對他皺了眉頭,他知道自己嘴笨肯定是說錯了話,還是不小的話。
“如果當時你問,我就會說等到秧苗全部長起來,到時候分成一棵又一棵,精耕細作的話就需要拉線再插秧。”陸笙把手裡的竹枝掰斷扔在地上。
三個人聽了有些臉紅。
“好了,現在明白了麼?”
犀木站起來,一步一步走到陸笙面前,他跟一座小山似得。
陸笙眼皮也不擡,但下一刻猛地退後一步,因為犀木掏出了他自己削的魚叉。
隻是那辛苦削好的木頭一掏出來就被陸笙“咔嚓”斬斷,她出刀的速度太快了。
“犀木你要幹嘛?”卡鈴瞬間一身冷汗。
“我……我隻是想請她打我幾下出氣。”犀木也呆住。
剛才那刀就像水面的那一抹你無法睜眼的刺光,一下就閃過,反應過來時木頭已經落在地上。
犀木不敢再輕視這個桐吾阿克請來的種地老師。
陸笙收刀入鞘,擺擺手說不必了,把他腰間的砍刀叫出來吧,她要砍竹子找竹蟲。
犀木乖乖把刀掏出來,陸笙道謝後握着刀把開始觀竹。
選一棵可能有蟲的竹,她拿着竹刀咔咔兩下。
一下斷竹,一下破竹。
然後把竹段輕輕一抛,一道弧線劃過竹筒落在卡依的腳邊。
陸笙做事就是這樣,幹淨利落。
“我和卡鈴一起砍,你們就負責捉出來放竹筒裡吧,别叫它們跑了去。”她這時候又是帶着笑的,仿佛剛才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
“犀木不是故意的,他……”
卡鈴想要解釋,陸笙打斷她,這事不必再說,專心眼前的吃飯大事才對。
看她認真數竹節又賣力砍竹子的模樣卡鈴松一口氣,隻是這裡頭說不清是怕陸笙動氣壞了交情多一些,還是她後面少教她們種稻選稻本事多一些。
心裡像打夏天打雷下雨之前有點悶,但看陸笙找到竹蟲真心地笑又覺得自己多疑多慮。她自己也笑一笑,這事兒就當揭過。
裝了幾乎大半個竹節的竹蟲,又拿路邊的葉子夾幾根硬木條塞住竹筒口,四個人才繼續往石潭出發。
竹風習習,拂面時帶來草木清香。
陸笙雙手背在身後,一跳一跳的。
卡鈴問她在幹嘛,她說在踩陽光的兩點,一下中一下不中,有時要判斷風向再跳很好玩。
卡依說:“這種事我十歲就不做了,陸笙你都嫁人了怎麼還這樣呀,永平的那個縣令不會說你嗎?”
“嫁人要怎麼樣?”陸笙繼續踩,她越來越順,幾乎每一下都中。
卡鈴在旁邊看得心癢,也試一試,但這事比她想得難許多,明明光點就在那裡,可到中途時往往有風飄走了。
卡依思考半天也說不出個所以然。
“你嫁犀木以後不就知道了?”卡鈴戳戳她。
“阿姐!你讨厭!”卡依扯住阿姐的袖子不讓她跳了。
看着光斑卡依想到犀木的心,明晃晃的但是踩又踩不中,明明到這裡就應該求娶自己了,他還在等什麼呢?
别人都以為是自己熬着犀木,但實際上是他始終不說。
一片陰翳從側邊蓋過來,地上的陽光風鈴不見了。
卡依擡頭一看是一大批遮天蔽日的攀緣植物,遮住了陽光,把這段路變作幽深的洞穴。
好在沒走幾步就是豁然開朗的天光,她已經可以聽見魚兒跳出水面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