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鈴說當然不行。
“犀木坐下就占一半了,剩下三個人怎麼辦,我和你要在水裡站着吃嗎?”
“也是。”陸笙摸摸鼻子,有點不好意思。
或許是瞧出了陸笙沒有再下水的意思,卡鈴叫犀木去跟着卡依一塊摸魚。
“陸笙,你來幫我生火!”
陸笙是生火的好手,以前一塊的時候她在濕熱的密林裡也能生出幹燥明亮的火焰,讓大家避免了不少麻煩。
她接過生火的工具開始動作,卡鈴忽然從貼身的布袋裡掏出一撮已經曬得幹癟看不出是什麼的棕色草葉。
“你快要見紅了吧?等一下放竹筒裡沖了喝。”
“好,多謝。”陸笙忽然想起來,好像卡鈴之前是要繼承大巫位置的,但是具體為何沒有做她也不知道。
卡鈴聽到她說謝隻是淺淺淡淡地一笑。
陸笙站起來取竹筒,又把石頭放在火塘裡炙烤,完全滾燙後去較上遊的地方取了些水,再用兩片竹子把石頭弄進去。
滾燙的石頭靠近水面,水面立刻喧嚣沸騰。
之後石沉入水,帶着黑色的草木灰,陸笙再把那些藥材放入,這時候竹筒裡的水簡直不能看,黑色的一片。
“你放會兒在喝,不然嘴巴又要黑幾天,叫人無故笑!。”卡鈴按住陸笙要喝水的手。
“噗,我舌頭不是鐵做的,就是想看看這個灰怎麼沉下去的。”陸笙指尖才搭上竹筒邊緣,粗糙的斷口壓得她指腹凹陷。
卡鈴白她一眼:“你都多少歲了,還跟孩子似得對這種的事都好奇呀!永平鎮的北人還說我們見識少,你在那不是要被人天天笑?”
“笑就笑嘛,也攔不住。”陸笙眼睛直往竹筒那瞟。
“你以後若是做了母親該怎麼辦?真是想不出來,隻覺得想笑。”卡鈴抱腿而坐,右耳貼在膝蓋上。
看到陸笙這個樣子想到從前,時光似乎沒有在她的身上留下太多的傷痕。她居然還能為草木灰怎麼落下而好奇,明明看了不止一次還是好奇,好像每一刻都是新的一樣。
可陸笙又嫁了人,嫁人就會和丈夫同床,以後就會生孩子,然後生命出現新的延續。
就是不知道她的孩子會如何,會不會像她多一點?
但最好不要繼承她又聰明又笨這一點,隻有聰明。
卡鈴想那或許這個孩子會成為北人的首領吧?隻有陸笙的聰明的話。
這時候的她沒有擔憂,隻是為可能出現的新生而激動,甚至遐想它的美好未來,就像大巫迎接每個柔軟生命時不自覺發出的祝福,哪怕轉念一想它的美好和強大可能就會成為黑寨的阻力也無法阻止。
“卡依做母親怎麼辦我也怎麼辦。”陸笙笑眯眯的,沒有提及自己的情況。
陸笙對此沒有喜也沒有惡,像對風雷雨電一樣,對成為母親懷抱着敬畏。
卡鈴轉頭看石潭裡的兩個人,在波光裡分工明确。
犀木幫卡依趕魚,卡依靜如石頭,但一看到魚就開始緩慢挪動,最後手慢慢伸入水裡,如草荇一般融入水波,最後突然動作一條魚就帶着水花被提離了水面。
卡依看到阿姐在看自己,立刻叫犀木揮舞一下手中的戰利品。
“别捉拉,吃不完!”卡鈴看到那一大串的魚蹙着眉對兩個人喊。
陸笙在她轉頭的時候捧起竹筒,有些燙的溫度,還好自己手指和掌心都有繭不然就握不住。
卡鈴轉過來的時候陸笙正在喝水。
看到陸笙唇邊一圈的黑灰,她臉頰像河豚一樣鼓起來。
“你是貓嗎?聽不懂人話!等會必須洗幹淨才能回去,明天就要捉稻花魚了,你一出去跟人家問好,一咧嘴結果一嘴的黑灰,桐吾阿克的臉都要被你丢完了!”卡鈴忍不住出口教訓。
卡依在旁邊捧腹,犀木也被逗笑了,之前對陸笙的那點恐懼被驅散得一幹二淨。
之後犀木去處理魚,陸笙被領着去咬軟木枝,咬出纖維然後一點點把黑灰擦幹淨。
擦完回去犀木已經在烤魚,木枝插在火邊,魚的一側已經因為火焰的溫度而微微發皺發黃,再烤一會兒就會有焦脆的口感。
幾個人耐心地等待,在石潭邊說說笑笑,就是快吃完的時候一大片烏雲降臨,遮天蔽日的。再過不久是珍珠大小的雨水,一顆一顆砸下來,砸到石潭和樹葉上,噼噼啪啪。
幾個人躲到那段茂密如洞穴的爬藤植物下,陸笙的腳上沾滿的枯葉。她走到能被雨水淋濕的地方,人稍微退後幾步,腳伸出去一點,隻是幾顆雨滴就把她的腳砸出了紅色印記,但枯葉一點也沒落下。
卡鈴無奈,尤其是看到直到雨停時,她的腳底還是沒幹淨一點!
雨停停又落落,回到黑寨時已近黃昏,四個人唱着歌從林中出來,借了一把火繼續往回走。
隻是不知道是否是錯覺,借火給他們的那人家的屋子裡,有個背影陸笙特别眼熟。
像……
那個從謝栖真房間裡出來的那個人。
陸笙還來不及細看那人就站起身來,挪到了自己看不見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