隹崖說的是一處前朝驿站,據說曾接待婆羅洲的爪哇國的國王,當然,這是許多年前的事了。
陸笙對此并沒有太多懷疑,畢竟曾經麟國富強,遠近諸國都來朝拜,為方便來使,許多偏遠地都有官方驿站。
麟國的強盛到衰弱好像刹那之間,此事陸笙并不很清楚,隻知道是在自己穿越過來的前後。
她走镖時對這段國家波折的傳言有許許多多,但聽來大多添油加醋被敷衍成詭異或下流的故事。
隹崖這個故事真不真不知道,但他帶的路也确實印證“前朝”的久遠,遠到要憑空開出一條路。
兩個人砍刀揮舞,所過之處草木根莖都齊齊斷裂,大的小的白的綠的無數橫截面暴露在空氣,清風一吹聞起來是微微的清苦。
越往深處走這林子越密,稍挪動便有窸窸窣窣的聲音響起,腳下、身邊、頭頂全是“原住民”對于外來者的抗議。
“原來你還沒去過。”陸笙被這路況糾纏地有點煩心,有些後悔答應隹崖來。
隹崖回答:“嗯,我怕。”
現在自己在前,陸笙在後,兩個人都揮舞砍刀開路的瞬間裡他哪裡能不怕呢?身後的刀又不知為何劈得那樣快,讓他覺得總有一陣涼風從脖頸飄過。
“這驿站你阿嬸阿叔有說過具體是什麼時候的麼?”陸笙砍得無聊了想同隹崖聊一聊細節。
隹崖忽然明白了陸笙的意思,他帶着點諷刺口吻道:“都說快百年了,總不能因為這故事裡有個陸相你就想攀親戚尋關系吧?”
陸笙被他問得沉默,自己确實是因為聽到“陸相埋骨之地”六個字來的。
至于是不是攀親戚尋關系,她也不知道,隻是心裡忽然就想來看看。
再說了萬一呢?萬一自己被貶過此地的陸相就是有關系呢!哪怕是自欺欺人。
哪怕……這個故事就是隹崖編來騙人的,陸這個姓在永平幾乎沒有,偶有身死在此地的同姓異鄉人總是有些感懷的。
兩個人在林子裡跋涉,樹葉之間的光點越來越少,不知為何這裡的樹竟然這樣茂盛。在故事裡這片地方死了許多的人,這一聯系竟然讓這裡多了幾分陰森詭異。
“前面就是了。”隹崖忽然開口,他太怕陸笙臨時反悔。
陸笙努力張望一下,不知他是怎麼看出來的。
好在走一會兒還真到了目的地,一塊被藤蔓纏繞蟲子啃食的木牌立在一座破敗的屋前。
陸笙簡直要懷疑這是不是有人憑空搭建在此處的了,這樣密的林子還真有驿站?
可把藤蔓一撥開上面還真書了“杜鵑驿”三個字。
又聯想到隹崖說的那段故事,他說一位麟國重臣陸相被貶谪到此,那天杜鵑漫山紅,陸相出門尋勝景回來時路過一條溪流,想要洗手卻發現水慢慢變了紅,他慌慌張張回到驿站不想自己和自己的隊伍都在那喪了命。
今日已不似當年紅得徹底,反而是綠得幽深發黑,陸笙顫抖一下,之前還覺得無聊的介紹現在身臨其境時倒是有些心裡發毛。
特别是撥開藤蔓時那密密麻麻一見天光便四處躲藏的蟲子,叫人真覺得有多少遮蔽就有多少秘密。
陸笙的褲子來時便将下端系了繩子,否則現在估計已經有蟲子順縫隙爬進來,兩袖與脖頸處她也做了防護。
“進去嗎?”隹崖問道。
“來都來了還走到這裡,肯定得進去。”
隹崖的聲音在後面像一陣陰風似得飄過來,他說:“還有一個傳說,那位陸相是被蛇活吞而死。”
陸笙皺皺眉,怎麼越講越惡心,陸相也是倒黴,一種死法衍生出無數種。
她從懷裡掏出三根香,做得粗糙但直徑不小,隻手掌似得長度。
“你要做什麼?”不知道為什麼,越靠近自己的計劃的終點他就越緊張,簡直像驚弓之鳥。
陸笙歎一口氣說:“祭拜一下,既然來了知道他身死此處至少得燒三根香吧。”
隹崖見她似乎很是信冥冥之中與神神鬼鬼,嘴角有了一絲壓不去的笑意。
青煙在林子裡四處飄散,陸笙咳嗽了兩下,這種情況一般來說是氣壓低,不知道今日會不會有雨水,但沒關系,隻是看一看便回去。
驿站的門已經向外倒塌,屋子左邊的柱子已經歪斜,攀緣植物抓住了檐輕而易舉地吞下了整個房頂。
用火折子把火把點亮,又揮舞幾下,蛛網帶着一線火焰下墜,但它太輕太薄,還沒墜到地上便燒盡。
一片又一片的網從空中帶火墜落,忽然她聞到一股臭味。
“你聞到了麼?”陸笙警惕地憋了一會兒氣。
隹崖覺得自己聲音在顫抖,喉嚨幾乎要痙攣,興奮要沖出來。
“聞到了,我……我聞到了。”
陸笙感覺他在猛吸鼻子,轉頭一看面部還有些猙獰,但是立馬又恢複貌似正常狀态。
處處都透着詭異,她拿着火把往裡面一走,氣味越來越濃烈,屋子出現的拐角,那東西應該就在拐角後。
屏住呼吸,一點點探身。
陸笙的身形忽然頓住。
“怎麼樣?你看到了嗎?”隹崖走到陸笙身後把刀抵在陸笙的脖子上。
陸笙當然看到了,一隻黃鳥和一條腐爛的蛇,身上的鱗片不是鱗片,它們在不停地鑽動。